瑤鈴女收過手來,随即應道:“好,那就請她們過來吧。”
閣樓下屬一愣。
瑤鈴女笑道:“外客來住,不比先前閣樓駐地,這邊有什麼風言風語,就不要再往外露了,死人是不能再活過來的,你們不要把人吓到。”
閣樓下屬下意識就想到這位于猝不及防間按着閣樓刑君的頭撲通落腿一跪就念誦起皇天後土的場面,頗顯羞愧地應道:“真是見笑,我等不會再唐突了,我這就去請。”
瑤鈴女與他相别時,又補充道:“好啊,那你回來的時候,别忘了多帶些粉彩顔料。”
閣樓下屬猶疑道:“就這樣,還需要什麼嗎?”
瑤鈴女轉目看了他一眼,笑道:“謝謝,先就這樣,麻煩你了。”
介于近期圍繞着兇宅的鬼故事太多,張文生雖三三兩兩的還會帶着人來,但到時皆是正午,太陽一斜便死活不肯再留。
張文生雖不介意,但也拗不過被他帶過來的館徒。
張文生無奈道:“當時那邊住的人少,你們害怕,現在那邊住的人日漸多了起來,都說沒有事,他們住着都不怕,你們怎麼還這麼膽小?”
館徒驚疑未定,回道:“誰知道他們從哪招來的人?這邊就那麼大,友鄰親屬互相往來走動,我不說全都認得,也并非全然陌生,可他們那裡的人我全都沒有見過,是全然陌生的!”
張文生聞聲歎了口氣。
瑤鈴女對此也并不是很介意的樣子,即便被他問及,也隻是笑盈盈懶洋洋地應道:“我來這裡,便是圖個清靜,既不做生意立威也不需求人,人不來也罷,根本無甚所謂啊。”
張文生遲疑地看着他。
瑤鈴女慢悠悠地說道:“用不着對他們勉強,無論是什麼遊戲總有一天會玩膩的,不喜歡來,也在所難免嘛。”
雖然此時瑤鈴女口吻溫柔又善解人意,可在張文生從連館那邊間接獲取來的消息和從瑤鈴女口中的說辭推測出來的消息來看,瑤鈴女是個丈夫還未完全咽氣便已經通過媒人為妾室們找好了下家,待他剛一入土,就把原宅小妾們配好嫁妝早早嫁出去,并把房子土地商鋪等帶不走的不好賣的都留在了本家。而她自己在丈夫剛一咽氣就先縱火燒了賬房賬本連帶小半個宅院,趁亂暗挑着自己所攜的嫁妝并架着幾車夫家遺留下的金銀珠寶箱籠跑出來躲避再嫁婚約和遠房過繼而來的養子麻煩而後甚至還不忘順手送走一個小白臉的寡婦。
上次她回了本家,在車上又換回了頭發上掐一朵小白花的孝服,即便如此也還是借着那把火勢的損失和安排妾室們的嫁妝,尋死覓活潑辣哭窮得理不饒人地和那邊的人大吵了好幾天的架,跟去的館徒抄着手感慨道,就算隔着院牆差不多也要能聽見裡面的動靜了。
被争家産确實是一件挺糟心的事。
後院起火也挺可怕的。
張文生:“……”
張文生暗暗瞥着人,默默想道。
不過既然這麼說的話,想必就算被剝了多半身家,手裡還很是富足的。
可是丈夫就是被她殺掉的,這個消息如果傳出去的話,她做出這麼多工夫将全都是無用功,即便是再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人,她也不會想讓人口口相傳這些吧。
瑤鈴女看他沉默,也不打擾,隻倚在一旁歪着頭頗有些爛漫無辜地笑而不語。
張文生連忙回過神來,又随便寒暄了幾句,接着便又問道:“太太這樣做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可有再婚的打算?”
瑤鈴女盈盈朗朗地笑着反問道:“此話怎講呢?誰會接受娶了我還要再多帶一個?”
自從上次從本家回來,張文生已經再難看到她和那個娈寵形影不離的情景了。
可真是喜新厭舊之人啊。
張文生應道:“太太最近對他的幾番拒絕已入我眼中,倘若你已經對他沒有了興趣,那麼即便用什麼身份差事打發也沒什麼關系,反正也要混迹于婢女仆從之間,想必是沒有阻礙的。”
瑤鈴女未置可否,隻是掩面輕聲應道:“都說些什麼沒有影的事呢,這邊都被傳成鬼宅了,哪裡還有人敢來。”
張文生卻笑道:“人生苦短,說說也無妨嘛,上一個丈夫你不滿意,陵壯士也不能入你的心,你若是能挑,想找什麼樣的?”
瑤鈴女目光低垂下來,而後撇去一旁,笑道:“别的什麼,我也不缺,倘若真有機會的話,我倒想辦一場比武招親,誰能打得過我,那我就嫁給誰。”
說着,瑤鈴女又擡起眼來,揶揄地看着他道:“可是小點心與我那死鬼不同,他人還活着,若知道了,定然攔住不肯輕放,所以,不管用了什麼招式,來的人必須得先打得過他才行,他倒下,我才會上台。”
張文生思忖了一會兒,接着便又随便閑聊了些别的,這才告辭離開。
冷眼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瑤鈴女紗袖遮掩之下的嘴角這才彎出一抹得意叵測的弧度,直看到他背影消失,便也回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