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主人掙脫開去,憤怒道:“那我要它何用!自己的東西,自己保管,别麻煩别人!”
老頭轉到他身後,躲避間收了爪杖,而後從揮砍過來的刀上翻身而過,轉按住閣樓主人握刀的手臂,不以為然道:“是嗎,你不要,那我可就随手扔給别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時,我可不保證也不再理會他會用這把刀做什麼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閣樓主人聞言暗暗咬牙,手中将淩雲片雪握緊,卻正中對方下懷,被身後的人強硬地按制手臂,操控他甩手挽刀,踢腿躬身,騰躍劈刺,背負千鈞之力,被抵得隻能連連向前,所落之處土葉飛卷,沙石淘淘,長刃影殘,光線從眼前淩冽晃過,擋在身前的枯石枝幹紛紛斷裂傾倒,腳下踩着廢墟死木,擡頭是殺氣騰騰的淩雲片雪倒影出自身境況,無回首之機,無反手之力,皆無逃脫之退路。
遠遠看着兩人纏鬥,茯姬落在良蔔身後,皺眉道:“這是,這是在做什麼?他們要往哪裡去?”
良蔔手裡還抱着帽子,也猶豫道:“你不用着急,他們不會走的。”
茯姬看了一會兒,猶疑道:“淩雲片雪,瑤鈴女,那個人是瑤鈴女?她在教他!閣樓主人何時拜她為師了?”
良蔔:“……我和你一樣,才剛知道。”
蘇彥忻确實為瑤鈴女的那兇悍勇猛的刀法和身姿有所吸引和向往,卻怎麼也想不到對方大方地輸送而來時,是在這種境地。
甚至他雖說着要在瑤台之後再交刀傳譜,可現在已經趕鴨子上架,等不及要傳授招式。瑤鈴女的動作一如既往的幹脆粗魯,牢牢把控着他的身法力度,甚至為了手上雖已經在努力配合卻仍舊有些生疏的人靈活一些,連連下掌拍頂得他渾身酸痛,使得他有幾次差點站不住要跪下,又有幾次感覺自己好像要被他拍到地底下去,卻又在中途被其飛快提起架住,将這急躁又狠厲的課程繼續持續下去。
欲速則不達,在老頭放開閣樓主人的瞬間,刀尖紮入地面,閣樓主人手裡雖還握着刀柄,下半身卻終于軟綿綿地滑倒在地,上半身雖撐着淩雲片雪不至于過于狼狽,但捂着胸口抽搐了幾下,光潔的白面具邊緣處滲湧出鮮豔的紅色,滴滴垂血,不斷撒落在身前的土地和衣擺上。
良蔔見此被吓了一跳,連忙跳下馬去,趕到他身邊後,雙手飛快地把帽子按在他頭上。
老頭對此視若無睹,轉開頭冷笑道:“想殺我,沒有那麼容易。到達連館之後,你我聚少離多,再沒有機會親手教給你什麼,我不在身邊,淩雲片雪閑着也是閑着,正好你的刀斷了,那就把我剛剛帶你做的那些好好記住,慢慢練着。等回谷後,我再着人将完整的刀譜送給你,不過,淩雲片雪再好,也隻是工具而已,适合拿在手裡使用,并不适合供着頂禮膜拜。你既然喜歡,就看着用吧,也免得浪費。”
閣樓主人垂下頭去,弓着脊背,黏黏糊糊地咳嗽了幾聲,來不及淌淨的殘血直把要說的話給卡在喉嚨裡,半上半下。
老頭終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沒再說什麼,隻是又抽出癢癢撓來,一邊把它伸到頸後慵懶地撓着,一邊向馬車的方面閑散慢悠悠地踱步過去,就好像剛吃飽飯在林蔭下自在遛食一樣。
茯姬見他走來,詢問道:“瑤鈴女?”
老頭攤手開心道:“我可不是瑤鈴女。”
外貌一變,除了淩雲片雪的刀法,茯姬看也看不出來什麼,便疑惑道:“那你是誰?”
老頭笑道:“我不知道。”說罷又指向遠處的閣樓主人,喊道,“等我和良蔔走了,你去問他吧,他即便知道自己是誰,恐怕也分不清我是誰,真是拿我自己沒辦法,哈哈哈哈哈哈哈!”
閣樓主人在帽内将面具取下,一邊用手帕擦拭殘血,一邊喘勻了氣,聞言站起身來,把淩雲片雪提在手中,走到車旁,刀身橫在身前,雙手托舉,雙膝跪在地面,隔着雙方彼此心知肚明卻都無法戳破的紗帷,身姿端正的昂首鄭重道:“贈刀之恩,授以武藝,當為我師,今日今時,此生此情,即便山海皆平,日月颠倒,也不會移心動性,定當酌水思源,永難相忘!”
老頭低頭看着刀身,伸出手來,頗為不舍地摸着它感慨道:“是啊,遠不居廟堂事其君務,近不能偏守江湖護佑其民,我初得到它時,好似有無邊意氣,可現在也像瑤娘一樣,心中所思正逐漸悖離其本意,已經不适合再用它了。這次我來,就是為了給它找一個有緣人,正值你我相交深厚,知己知彼,考驗你那麼久,能送給你,深知對淩雲片雪來說,也算物盡其用了。它身上,凝盡玲珑谷衆位主人畢生所學,生生死死,載負重望,你隻是心病難愈,自相為難,一時在陷阱之中行差踏錯而已,我相信你一定能突破桎梏,提早從最後一重關卡裡走出來,将來必大有可為,而你可千萬,不要再于假戲迷夢之中繼續沉溺下去,及時刹心,專注練刀,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閣樓主人哽咽道:“師父!”
老頭把他扶起來:“徒兒!”
良蔔:“……”
老頭欣慰地拍了拍閣樓主人的肩膀,一轉臉,朝良蔔歎氣道:“為了不引人注意,車子,就坐到這裡吧,好兒子,我們走着去。”
茯姬:“?”
等等?你們的關系是不是有點亂?
良蔔:“……”
可算知道了,這人認起親來,會上瘾。
但既然如此,也隻好答應下來,抱拳對茯姬說道:“我們的目的,就在前方,接下來,就有勞茯姬姑娘與我主人為伴,找個地方安置下來,以便我等來往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