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小小的、瘦弱的身影,如同閃電般,猛地從倉庫角落裡堆放的一堆廢棄木箱後面沖了出來!狠狠地撞在了那個高大襲擊者的腰上!
襲擊者猝不及防,被撞得一個趔趄!沉重的工具砸偏了方向,“哐當”一聲巨響,狠狠砸在了旁邊的金屬貨架上,火星四濺!
畫面劇烈晃動!鏡頭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
襲擊者暴怒地轉過身!而那個撞開他的小小身影,也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撞倒在地,翻滾着,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
那是一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小男孩!
穿着明顯不合身的、洗得發白的舊衣服!
臉上沾滿了灰塵和油污!
但那雙眼睛!
那雙充滿了恐懼、卻燃燒着不顧一切勇氣的眼睛!
那雙眼睛……陸昭棠死也不會認錯!
那是……小時候的他自己!
巨大的沖擊如同海嘯般瞬間席卷了陸昭棠的整個靈魂!他如同被最粗壯的閃電劈中,全身的血液瞬間倒流,大腦一片空白!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個小小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這……這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出現在海港城的倉庫?!他怎麼會去救母親?!他明明……明明記得……
就在他心神劇震、陷入巨大混亂的瞬間!
屏幕上,被撞開的襲擊者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轉身就朝着地上那個小小的身影撲去!沉重的工具再次高高揚起!
而剛剛躲過一劫的陸晚晴,看到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險,發出了一聲凄厲到極緻的尖叫!她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用自己單薄的身體,死死地護在了那個小男孩的身前!
“砰——!”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碎的撞擊聲透過劣質的錄音設備傳來!
畫面劇烈地晃動、旋轉!最後定格在倉庫冰冷、布滿灰塵的水泥地面上。
視頻結束。
屏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嘀嘀”聲,如同喪鐘般敲打着凝固的空氣。
陸昭棠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身體無力地癱軟在冰冷的金屬椅子上。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幽光映照着他慘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額角的紗布邊緣,暗紅色的血迹在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卻空洞無神,如同被徹底挖走了靈魂的軀殼。嘴唇微微張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剛才視頻裡的畫面,如同最殘酷的慢鏡頭,一幀一幀在他腦中反複播放!
母親染着污漬的工裝……
江啟明焦慮而冷酷的臉……
陰影中走出的襲擊者……
撲向母親的沉重工具……
還有……那個從木箱後沖出來的、小小的自己……
以及……母親最後那聲凄厲的尖叫和撲向他的身影……
“證據鍊3”……這就是母親用生命換來的證據?!這就是指向江家的罪證?!可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他自己?!為什麼他完全不記得?!
巨大的荒謬感、強烈的自我懷疑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懼,如同最惡毒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他的心髒,越收越緊!他感覺自己像墜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充滿血腥味和謊言的噩夢漩渦!
“呃……”一聲極其微弱、如同瀕死小獸般的痛苦呻吟,打破了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陸昭棠如同被驚醒的夢遊者,猛地轉過頭!
病床上,江硯白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氧氣面罩覆蓋着他的口鼻,隻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不再渙散空洞,而是如同剛剛從最深沉的冰封中解凍,帶着一絲初醒的茫然和極度的疲憊。但此刻,那深褐色的瞳孔,卻異常清晰地、帶着一種洞穿一切的冰冷和銳利,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在陸昭棠……以及他面前筆記本電腦那已經陷入黑暗、卻依舊殘留着視頻畫面餘溫的屏幕上!
陸昭棠的心髒瞬間停止了跳動!
江硯白……他醒了?!他看到了?!他看到視頻了?!他看到……那個襲擊倉庫的畫面了?!
一股滅頂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陸昭棠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他下意識地想合上電腦,想隐藏一切!但身體卻僵硬得如同石雕,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病床上那個剛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男人,用那雙冰冷銳利、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盯着那台電腦!
兩人隔着冰冷的空氣,視線在病房慘白的燈光下無聲地交彙。
一個滿臉血污,眼神空洞,如同被徹底擊垮的困獸。
一個臉色死白,氣息微弱,眼神卻冰冷銳利得如同手術刀。
空氣凝滞得如同鉛塊。隻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嘀嘀”聲,如同死神的秒表,冰冷地計算着沉默的時間。
幾秒鐘後,江硯白覆蓋在氧氣面罩下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一個破碎的、帶着氧氣面罩沉悶回響的、冰冷到極緻的字眼,艱難地、清晰地送入了陸昭棠的耳中: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