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門闆緊貼着後背,如同最後一道搖搖欲墜的堤壩,隔絕着門外那令人窒息的、如同暴風眼中心般的沉默。
陸昭棠背靠着門,身體因為脫力、劇痛和巨大的精神沖擊而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每一次急促而粗重的喘息都帶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如同瀕死野獸的嗚咽。
窗外,慘白的閃電依舊不時撕裂沉沉的夜幕,瞬間将房間内狼藉的景象——碎裂的電子鐘、牆壁上的焦痕、那支杵在地上如同怪獸殘骸的破損滅菌燈——映照得纖毫畢現,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沒。
每一次亮起,都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掃過他緊握在左手的那個東西。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擡起左手。掌心裡,冰冷的觸感如同烙鐵,灼燒着他的神經。
磨砂黑色的U盤外殼,在閃電的強光下反射出幽暗、不祥的光澤。U盤一角,那行清秀而熟悉的字迹——“證據鍊3”——在慘白的光線下,清晰得如同母親跨越時空的低語,每一個筆畫都像最鋒利的針,狠狠紮進他混亂不堪的大腦!
證據鍊3……
母親留下的……
在江硯白的加密檔案盒裡……
巨大的荒謬感和蝕骨的痛苦如同兩條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住他的心髒,越收越緊!他十幾年賴以生存的仇恨基石,被這冰冷的金屬塊砸得粉碎!他以為的真相,他堅持的複仇,在母親的筆迹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甚至……可悲?
“呃……”一聲壓抑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從陸昭棠緊咬的牙關裡洩出。滾燙的淚水再也無法抑制,混合着臉上冰冷的汗水和在樓梯上磕碰出的細微血痕,洶湧地滾落。
他死死攥着那個U盤,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聲響,仿佛要将這承載着巨大痛苦和未知秘密的小東西徹底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門外,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依舊。沒有腳步聲,沒有敲門聲,沒有質問。隻有一片絕對的、如同真空般的死寂。
江硯白就在那裡,一門之隔。他聽到了嗎?聽到了自己崩潰的喘息和嗚咽?他此刻在想什麼?是冰冷的算計?還是同樣被那張照片和這個突如其來的U盤攪亂了思緒?
陸昭棠不知道。
巨大的茫然和無處宣洩的痛苦幾乎要将他撕裂。他像一頭被困在陷阱裡、遍體鱗傷的野獸,隻能背靠着冰冷的門,獨自舔舐着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的傷口。
母親的容顔,穿着江氏工裝的笑容,和遺書最後那句“對不起,棠棠……”在腦海中瘋狂交-織、碰-撞……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和死寂中,如同粘稠的膠水,緩慢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更久。就在陸昭棠的神經被這無聲的對峙和内心的風暴折磨得即将崩斷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在此刻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的電子嗡鳴聲,突然從房間某個角落響起!
陸昭棠如同受驚的貓,猛地繃緊身體!攥着U盤的手瞬間收緊!警惕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掃向黑暗!
嗡鳴聲的源頭,是床頭櫃方向!那個位置……是林小川之前送來的那個内部加密通訊器!
緊接着,一個毫無情緒起伏、帶着明顯電子合成質感的、略顯活潑的年輕女聲,突兀地打破了房間裡的死寂,清晰地回蕩在黑暗中:
【警報解除!警報解除!】
【别墅主電力系統恢複預計時間:5分17秒。】
【備用應急照明及核心安防系統已啟動。】
【檢測到特定區域人員生理指标異常波動。】
【定位:二層西側客房。】
【目标身份:陸昭棠先生。】
【生理指标:心率142次/分,血壓收縮壓168mmHg,舒張壓102mmHg,呼吸頻率36次/分,皮電反應劇烈升高……綜合判定:極端應激狀态,生理風險等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