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閃電如同垂死的巨獸,一次次撕裂黑暗,将江硯白冷硬的側臉輪廓和陸昭棠蒼白震驚的面容,清晰地烙印在巨大的落地窗上。
雷聲滾滾,如同末日審判的鼓點,敲打在兩個男人緊繃的神經上。
陸昭棠的指尖冰冷,微微顫抖。他看着那個靜靜躺在桌面上的金屬盒,如同看着一條盤踞的毒蛇。
誘惑與恐懼交織。江硯白的話是陷阱?還是……他真的遺漏了什麼?
母親穿着江氏工裝的笑容……預警報告……海港城項目……
無數混亂的念頭在他腦中瘋狂沖/撞。他緩緩地、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着,朝着書桌,朝着那個冰冷的金屬盒,邁出了一步。
冰冷的金屬盒子靜靜躺在光潔如鏡的黑色書桌桌面上,在暖黃台燈的光暈下,反射着幽暗、不祥的光澤。
窗外,慘白的閃電一次次撕裂沉沉的夜幕,将書房映照得如同曝光的底片,緊随其後的滾滾驚雷如同天神暴怒的鼓點,瘋狂敲打着厚重的防彈玻璃窗,也重重敲打在陸昭棠緊繃到極緻的神經上。
江硯白的話如同淬了冰的毒箭,狠狠紮進他混亂的大腦。
“看看你口中那個被江家‘逼死’的母親,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到底在為什麼而工作,又在向誰發出警告。”
預警報告?母親在江氏任職?為江家工作?還發出警告?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困惑如同兩股洶湧的暗流,在陸昭棠心中瘋狂對沖,幾乎要将他的理智徹底撕裂!
母親溫柔的笑容、深夜書房裡壓抑的争吵、報紙上刺眼的“引咎自殺”标題、冰冷太平間的白布……這些是他十幾年痛苦賴以支撐的仇恨基石!可現在,這塊基石被江硯白用一張照片和一個冰冷的金屬盒,砸出了猙獰的裂痕!
他死死盯着那個盒子,仿佛那是一個吞噬一切的漩渦。
理智在尖叫:這是陷阱!是江硯白-/精心編織的謊言,是為了瓦解他的意志,讓他放棄複仇!但内心深處,一個微弱的、卻無比頑固的聲音在瘋狂呐喊:萬一……萬一是真的呢?萬一母親真的穿過那身刺眼的江氏工裝?萬一……她最後的絕望,并非完全來自江家的逼迫?
這個“萬一”的念頭,帶着一種蝕骨焚心的痛苦,瞬間攫住了他!比純粹的仇恨更讓人窒息!
“不敢看?”江硯白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絲洞悉一切的嘲諷。
他依舊側身對着陸昭棠,目光投向窗外肆虐的暴雨,隻留下一個冷硬如刀鋒的側影。浴袍敞開的衣襟下,那幾道玻璃劃痕滲出的細小血珠,在閃電的映照下,如同幾道詭異的暗紅色紋身。
“還是說,你隻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真相’?害怕看到你母親……或許并非你想象中那麼完美無瑕?”
“閉嘴!”陸昭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獸,猛地發出一聲嘶吼!
聲音因為極緻的痛苦和憤怒而扭曲變形,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江硯白的話像最惡毒的刀子,精準地捅進了他最脆弱、最不敢觸碰的地方!他猛地擡起頭,赤紅的雙眼死死盯住江硯白冰冷的側臉,眼底翻騰着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想讓我看是嗎?”陸昭棠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好!老子看!老子倒要看看,你們江家還能編出什麼花樣!”
他不再猶豫!或者說,他已經被逼得沒有了退路!他猛地向前一步,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前傾,受傷的手腕傳來尖銳的刺痛,但他毫不在意!他伸出那隻沒受傷的左手,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近乎自虐的決絕,狠狠抓向書桌上那個冰冷的金屬盒!
指尖即将觸碰到那冰冷的金屬表面!
就在這一刹那——
“轟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如同開天辟地的巨大慘白電光,毫無征兆地、以撕裂蒼穹的恐怖威勢,猛地劈落在别墅庭院正中的一棵高大喬木上!
刺目的光芒瞬間吞噬了整個書房!将陸昭棠伸出的手、江硯白冷硬的側影、書桌、書架……一切的一切都映照得纖毫畢現,如同被凍結在永恒的白晝之中!
緊随其後的,不是雷聲!
是“噼啪——滋啦——!!!”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尖銳刺耳的爆裂聲!伴随着瞬間彌漫開來的、刺鼻的焦糊味!
書桌一角那盞散發着柔和暖黃光暈的台燈,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捏爆!燈絲瞬間熔斷、爆裂!玻璃燈罩在巨大的電流沖擊下炸成無數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散飛濺!
與此同時,整個書房,不,是整個别墅!所有的光源在零點一秒内徹底熄滅!電腦屏幕的幽藍微光、書架角落的感應燈、走廊的壁燈……全部歸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突如其來的、絕對的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瞬間灌滿了整個空間!
斷電了!
那道恐怖的雷擊,直接劈中了别墅的供電系統!
“呃!”陸昭棠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指尖距離冰冷的金屬盒隻有不到一厘米!突如其來的絕對黑暗和刺耳的爆裂聲讓他心髒驟然停跳!眼睛瞬間被強光刺激後的巨大反差剝奪了所有視覺!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書架上!
“小心!”黑暗中,傳來江硯白一聲急促的低喝!
幾乎在江硯白出聲的同時,陸昭棠憑借本能和最後殘留的視覺殘影,猛地偏頭!
“嗖!”
一塊尖銳的、帶着灼熱溫度的玻璃燈罩碎片,擦着他的臉頰飛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皮膚生疼!
碎片狠狠釘入他身後的書架,發出一聲沉悶的“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