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笑容終于徹底消失,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和戒備。他下意識地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受傷的手腕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江硯白沒有看他,徑直走向休息室角落那張覆蓋着天鵝絨的歐式小圓桌。桌上放着一部造型複古的象牙白有線電話。
他拿起聽筒,修長的手指在撥号盤上迅速而穩定地按下了幾個内線号碼。
“安保中心,我是江硯白。”他的聲音已經恢複了那種極緻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平靜,聽不出絲毫剛才的暴怒,隻有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酷。
“休息室A區,三号貴賓間。立刻封鎖所有出入口,包括消防通道和後廚通道。沒有我的直接指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包括所有服務人員。通知我的首席法律顧問,讓他帶上保密協議,五分鐘後過來。另外……”他微微停頓,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釘在靠着門闆、全身戒備的陸昭棠身上,“……準備一間最高等級的隔離室,需要紫外線消毒設備和生物安全級空氣過濾系統。立刻。”
他的指令清晰、冷酷、不容置疑。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鎖鍊,一層層纏繞在陸昭棠身上。
封鎖、律師、保密協議……還有那個聽起來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隔離室”。
陸昭棠的心沉了下去。
他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遠比他預想的更危險、更決絕。他不是在虛張聲勢,他是真的要把自己徹底“處理”掉,用最合法也最冷酷的方式。
電話挂斷。江硯白轉過身,重新面對陸昭棠。
他沒有再靠近,隻是站在圓桌旁,像一位掌控生死的法官,居高臨下地審視着自己的囚徒。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敞開的襯衫衣襟,動作優雅而冰冷,仿佛在整理一件即将投入絞刑的刑/具。
“陸先生,”江硯白的聲音恢複了那種無懈可擊的、屬于上位者的疏離和冷漠,隻有眼底深處殘留的一絲暴戾,昭示着他并非表面那般平靜,“在律師到來之前,你有最後的機會,選擇體面,或者……”他的目光掃過陸昭棠紅腫的手腕,又落回他強作鎮定的臉上,帶着一絲殘酷的玩味,“……選擇我的‘隔離室’。那裡的紫外線強度,足夠殺滅任何……不請自來的‘細菌’。”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像淬毒的針,狠狠紮在陸昭棠緊繃的神經上。
休息室裡隻剩下中央空調系統低沉的嗡鳴,以及兩人之間無聲的、劍拔弩張的對峙。空氣凝滞得如同鉛塊。
陸昭棠靠在冰冷的門闆上,腕骨處的疼痛一陣陣傳來,提醒着他眼前這個男人恐怖的力量和冷酷的決斷。江硯白整理襯衫的動作一絲不苟,帶着一種近乎病态的秩序感,那冷靜到極緻的姿态,比剛才的暴怒更令人心悸。
律師、保密協議、隔離室……冰冷的字眼在腦中盤旋。
體面?陸昭棠心底發出一聲無聲的冷笑。他的字典裡,早就沒了這種奢侈品。
時間在死寂中無聲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長的鋼絲,切割着緊繃的神經。
門外隐約傳來極其輕微、卻訓練有素的腳步聲,不止一人,迅速而精準地封鎖了所有可能的路徑。
江硯白的首席法律顧問,那個以手腕強硬、行事滴水不漏著稱的“法典怪”,正在逼近。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達到頂點時,陸昭棠臉上的蒼白和戒備如同潮水般退去。
那副玩世不恭、帶着點無賴勁兒的笑容,如同變臉般重新浮現在他唇角,甚至比之前更加燦爛,帶着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近乎妖異的光彩。
“啧啧啧,”他輕輕搖頭,發出誇張的歎息聲,仿佛在欣賞一場鬧劇,“江總啊江總,您這陣仗……知道的以為您在處理一個小偷小摸,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要秘密處決什麼危險分子呢。”
他無視江硯白驟然冰冷的眼神,自顧自地活動了一下受傷的手腕,疼得龇了龇牙,笑容卻絲毫不減。
“不就是拍了幾張江總的……呃,風采照嘛?”陸昭棠拖長了調子,眼神暧昧地在江硯白敞開的胸膛上溜了一圈,“雖然江總身材确實有料,值得留念,但您要真這麼在意……”他攤開沒受傷的左手,做了個無奈的手勢,“行吧行吧,我賠,我認栽!您說個數?”
他表現得像一個被抓了現行、隻想花錢了事的纨绔子弟,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鈎子,牢牢鎖住江硯白,觀察着他最細微的反應。
江硯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隻有眼底的冰寒更甚。他顯然一個字也不信。
“或者……”陸昭棠話鋒陡然一轉,笑容裡帶上了幾分孤注一擲的瘋狂和挑釁,“江總舍不得我這張臉被紫外線照壞了?心疼了?”他猛地向前跨出一小步,拉近了兩人之間危險的距離,微微仰起臉,将自己那張在燈光下愈發顯得昳麗卻蒼白的臉暴露在江硯白眼前,聲音壓低,帶着蠱惑般的沙啞,“那不如……換種方式‘賠償’?我保證,絕對比您的‘隔離室’……有意思得多。”
他刻意加重了“有意思”三個字,尾音上揚,帶着露/骨的暗示。
這近乎自殺式的挑釁,像在即将爆發的火山口跳舞!
江硯白鏡片後的瞳孔猛地收縮!
一股混雜着極緻厭惡和被冒犯的暴怒再次席卷而來,幾乎要沖破他強行維持的冰冷外殼。
他下颌線繃得死緊,垂在身側的手瞬間緊握成拳,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從未見過如此不知死活、如此……令人作嘔的糾/纏!
就在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再次出手的瞬間,休息室的門被輕輕叩響。
“江總,是我,陳律。”門外傳來一個冷靜、刻闆、毫無情緒起伏的男聲。
如同按下了暫停鍵。
江硯白即将爆發的戾氣被強行按捺下去,但那眼神,已經冷得像萬載寒冰,足以将陸昭棠凍結在原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起伏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恢複了那種令人心悸的平靜,隻是每一個字都帶着冰渣: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