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眨了眨眼睛,她剛才嚷得火熱,被打斷後,那種火熱感尚未褪去,來不及細想這句話,便全部吐了出來。
“他朝三暮四,想娶許娉婷,又在荷塘賣了許聘婷,轉而裡救本公主,圖謀不軌,沒安好心!”
他圖謀不軌?他沒安好心?
宋陽唇齒顫了顫,險些壓不住聲音,暴露了音色:“人家不救别人,反而先救你,你說他沒安好心……”
“許聘婷是他的郎婿,他合該先救許娉婷,除非他不心悅許娉婷,心悅的是本公主。”
幾乎是脫口而出,宋陽道:“他不可能心悅你。”
“正因為他不心悅本公主,所以才甚是奇怪!他心悅本公主,又與許娉婷定親,此人必定是個朝三暮四的負心漢!”
宋陽:“……”
元嘉嗓子幹涸,連罵帶咳地說了一大串:“咳咳咳,就算,就算他生得好看,有些錢财,但隻要他是許娉婷的郎婿,本公主就永遠鄙夷他,永遠!”
“本公主有生之年,絕不吃豐繞城的一粒大米!喝豐繞城的一口水,否則,本公主就……咳咳咳……就改名換姓,不叫元嘉!”
“你聽見了沒有?”
“喂!!”
“喂???”
沒聲音了。
元嘉用拳頭捶打了兩下靜室暗門,發現對方不說話了,她把耳朵貼在門上,果真沒有聲音了,他好像走了。
如果許娉婷派這個人來了結自己,然後這個人說走就走了,連句告别都沒有,那麼會不會隻有一種可能。
他真的是來救她的?
靜室再次陷入死一樣的沉寂,再也沒有人與元嘉說話了,對黑暗的恐懼像一隻隻無形的手,蠢蠢欲動地,要捏碎少女僅存的勇氣。
這時候,元嘉才發現,自己的勇氣雖然充滿了攻擊性,但經不起摧毀,她怕黑,而且年幼時還總纏着父皇,給她講各路妖怪鬼神的故事,而除了神明,妖怪與鬼都喜歡隐匿在黑暗中。
“你,你回來。”
沒有聲音。
她凝噎了一下,随後抱着膝蓋蹲在地上,眼角不知不覺凝了淚水。
過了一會兒,少女又重新站起來,一邊捶打着靜室的暗門,一邊支支吾吾道:“本公主不任性了,本公主信你是來救我的了,你快說話。”
還是沒有聲音。
那個人真的已經走了?
心中好像有一根弦徹底斷裂,元嘉到底還是忍不住,崩潰大哭起來。
她想回家。
不過很快,這樣的哭聲并沒有持續多久,又像火焰一樣迅速熄了下去。
喊了這麼久,哭了這麼久,元嘉馬上就沒有意識了,她控制不住栽倒在地上,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看來,以後再也見不到柔貞姐姐與早月了。
……
突然,靜室的暗門在緩緩挪動,青年手中的一束燭光照了進來,像是黑沉沉的烏雲被人輕輕揭開一角。
溫暖的光芒為他冰冷的面具,覆蓋上一層淡淡的暖色,似乎怕被人認出自己來到了這裡,也怕元嘉認出救她之人的身份。
宋陽垂眸望着地上幾近昏迷的少女,握着燭台的手驟然一緊,漆黑的眼眸是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可又像是在暗潮湧動着,壓抑着什麼。
半晌,少女微微擡眼,毫無疑問将他錯認成了另一個人:“宋麟生。”
宋陽一愣。
這已經不是她第二次與叫他的真正的名字了,第一次是因為醉酒,那麼這一次呢?
如果第一次沒有認出來,第二次又沒有認出來,那麼第三次、第四次呢……
她早就認出來了嗎?
各種各樣的懷疑如一根根線一樣交織在一起,使得宋陽的心裡再次出現一種念頭。
元嘉死在這裡,他是宋麟生的身份就不會被認出來了。
哪知,那雙烏黑皮靴剛剛停在她的眼前,宋陽頓住了,他聽見她喃喃道:“原來,本公主已經下地獄了嗎?”
宋陽頓住了。
她竟然以為,她是因為死了,才能看見他?
良久的沉默,宋陽蹲下身,将少女扶了起來,她神志不清地靠在他寬大且強有力的懷抱裡,他沒有意識到,二人此舉極為親昵。
“公主。”鬼使神差地,宋陽竟是問她,“公主将我認成了宋麟生,怎麼?很想見到他嗎?”
元嘉迷茫了許久,下意識環抱他的脖子,摟得緊了緊:“救本公主。”
救第二次嗎?
可她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究竟想不想見到他?見到那個帶着面具,滿臉燒傷的宋麟生?
——
意識混沌了一會兒,忽然有清水透過少女唇的間隙,進入口中。
有了水,元嘉緩緩睜開雙眼,視野移動,帶着面具的青年正扶着她,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後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白衫。
宋麟生通常穿黑色,三年前他沒有一日,不穿着墨黑衣衫。
所以不對,他不是宋麟生,她還沒有見到宋麟生。
她還活着,她沒有死。
元嘉打量着那張帶着面具的臉,瞬間将其認了出來:“你是……宋陽?”
宋陽這才想起,來時匆忙,忘記今日在街上,元嘉已經将帶着面具的他認了出來,于是伸手将面具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