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瞪大眼睛:“你定下的?”
原來,早在十幾年前,前朝沒亡,新朝沒立的時候,元嘉的父皇元景帶兵征戰,有一日不慎落入敵軍的圈套,被羌王和羌王後救下。
他們治好了元嘉父皇的傷,還借兵支援元軍,等到一切水到渠成,打了勝仗,事後羌國人才言明,幫人沒有白幫的道理。
作為交換的條件,羌國要元嘉的父皇娶羌國的公主為後,後來又得知,他已有皇後衛氏,不久前剛産下一女。
父親已有妻室,剛出生的女兒總還沒成親吧。
“當時,你父皇甯可背信棄義,也要極力反對這門親事,是本宮念在大局,私下簽了和親書,定在下月初五。”
親事的事,衛皇後一直瞞着她,瞞到現在,羌王後和三個皇子來朝,瞞到元嘉來不及反抗。
衛皇後娓娓道,“我當時還勸你父皇,公主終究是要嫁人的,羌國并非苦寒之地,是昌盛小國,何必攥着你不放?嘉兒,若嫁去,不會虧了你。”
不會虧了她?
三個王子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元嘉,羌王後看向元嘉笑眯眯的,顯然滿意極了。
元嘉下意識咽下酸澀,可沒想到越咽越多,越咽越多。
遠去羌國和親,于她而言算不得什麼,她可以逃親不嫁,可以把羌國上下鬧得人仰馬翻。
她隻是寒心。
元嘉暗中攥緊拳頭,下意識咽下酸澀,即便和親一事定下來了又如何?
有一件事她還沒有完成,還不能離開皇都。
更何況……她是公主,父皇是昔日滅大淵平天下的元慶帝。
以前,元嘉翻過史書,曆朝曆代有多少公主,不能左右自己的婚事,不能左右自己的郎君,成了聯姻的犧牲品。
那時的元嘉便暗下決心,她才不要像那些公主一樣,不能左右自己的婚事,不能左右自己的未來。
必須,阻止和親。
*
宋陽伸手端起酒盞,慢慢飲下,他端詳着手中的酒盞,自言道:“嗯,好酒,宮廷中的蓮花白,許小姐,元嘉公主是開國公主,她是不是從不缺這樣的好酒喝?”
許娉婷答:“公主在大元有好酒喝,到了羌國那地方,就不會有了。”
“是嗎?”
他面上如常,卻在心裡冷哼一聲。
元嘉會去羌國和親嗎?
如果,她最後真的服從了這一紙和親書,那她還是元嘉嗎?
等着看吧。
雖然,其他人覺得以元嘉的性情,斷不會去和親的,但木已成舟,現如今陛下和皇後綁她上花轎,都是理所當然的。
就在羌王後與衛皇後談笑交談之間,元嘉的話打斷了她們二人:“本公主去和親也好,羌王後人美心善,定然不會随意将我關起來。”
羌王後一聽,疑惑道:“關起來?”
元嘉落了座,大大方方地講述着:“本公主十歲時,把二叔的回宮的必經之路上捅了馬蜂窩,險些害得二叔沒命。”
羌王後當場面色大變,看了一眼衛皇後。
這哪裡是犯錯,這是弑君啊!
元興帝登時臉色鐵青。
他好像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還是隻有闆凳高的小女孩,在被拉去禁足之前,惡狠狠地盯着他的模樣。
她說,龍椅是父皇的,母後也是父皇的。
“因此,二叔把我關進寝宮思過,還把宮中的易碎之物都收走,管教的嬷嬷換了。”元嘉低頭數了數手指頭,繼續說道,“約有十幾個,她們都說我一身反骨,無藥可救,自請離了宮,連俸祿都不要了。”
衛皇後出聲制止:“嘉兒!”
越是被制止,元嘉就越是說得滔滔不絕:“羌王後,本公主不懂針織女紅,更不會相夫教子,連燒飯都不會,這些到了貴國,羌王後可要多多包涵。”
羌王後:“公主說得都是身為女子的基本之物,連這些不會,那會什麼?”
“投壺,馬球,射箭,彈弓,鬥蛐蛐,鬥雞……”
說得越多,羌王後的表情逐漸紅白交加。
羌王後開始留意着元嘉的言行舉止,少女左手托着面頰,右手用一根筷子叮叮咣咣地敲着碗筷,當然,她并不知道這是元嘉刻意所為。
所以羌王後想,元嘉的父皇戰功赫赫,元嘉的母後賢良淑德。
怎得生出來的女兒,和父母相差十萬八千裡?
羌王後記得,當年與衛皇後議親時,許給元嘉的是未來羌國王後的位置,三個兒子誰能娶到元嘉,誰就是未來的羌王。
現在,她開始逐漸懷疑自己,當年挾恩圖報,與衛皇後商議下的親事,是不是定得太過貿然了?
左右離和親還有十幾日,從中周旋一下,另娶一個公主,再不濟,就讓元嘉去做羌國的貴妃罷。
羌國的舞姬退下後,元興帝興緻大發,傳召了皇都中最好的樂姬,說要讓羌國一賞中原的絲竹樂曲。
察覺到羌王後細微的态度,宋陽一笑,随後又斟了一杯酒:“來,宰相大人,宋陽敬你。”
身邊的女子起身。向許宰相道了一句:“父親,宴上人多,女兒氣悶,想去外面透氣,去去就回。”
出了宴,許娉婷領着侍女快步往前走,步履急切,全然不似散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