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腹诽一邊粘貼練習冊,越粘越覺得紙頁的毛邊有趣,居然抹着膠棒玩起來。
時間很快過去,齊光刷完一張試卷時,忽覺不對勁。
他擡頭瞥了她一眼。
她還在粘她的練習冊,還把練習冊粘成了飛機樣,兩翼舒展,似乎随時就要展翅高飛。
齊光敲了敲她的桌面,湊到她面前,冷聲問道:“你在幹什麼?”
他聲音有點兇,吓得思悅陡然回過神。
她看了眼時鐘,又看了看手裡奇形怪狀的練習冊,尴尬地撓了撓腦袋,沒出聲。
按正常情況,一般人若遇上她不出聲,也就不再理她,去做自己的事了。
但齊光不這樣,他就盯着她等答案,盯得她心頭發毛。
她隻能嘿嘿笑說:“我在粘習題冊呢!哎呀,這可真麻煩呀。”
齊光不可置信道:“你粘了半小時習題冊?”
思悅糊弄般點頭:“對,就是這樣!”
齊光忽地坐正,筆杆拍在桌上,發出一陣清響。聲音不大,但聽得思悅心頭一個激靈。
有這麼氣人嗎?她默默想着,一會兒是不是該抱頭逃命?
結果齊光塞過來他的練習冊,把她那坨奇形怪狀的東西奪走。
他冷聲道:“别浪費時間,先用我的做。”
思悅茫然地應了聲,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再搞出什麼動靜,立刻蔫巴着翻開他的練習冊。
如看天書……
她扒拉出自己的本子,認真讀題,想解題卻無從下筆,幹脆抄起他的答案來。
該說不說,學霸的答案就是讓人看了舒心。他的筆迹利落好看,加之過程條理清楚,居然有種欣賞藝術品的感覺。
就像是……
思悅閉眼回憶,腦海中浮現跳動的樂點。
“咚當當——嘟嘟丁丁嘟嘟丁——”
齊光正小心撕開她那一坨練習冊,聞聲又無奈問她:“你又在幹什麼?”
思悅仍閉着眼,嘟囔道:“别吵,巴赫!”
齊光:“什麼?”
思悅:“你沒聽見嗎?哥德堡變奏曲。噔——噔——嘟嘟嘟——”
齊光搖頭:“我不明白。”
思悅睜開眼,指着他的筆迹說:“這裡是詠歎調啊……”
剛說一半,她忽然住嘴,搖搖頭道:“算了,當我沒說。”
她的話再說下去,會被他當成瘋子的吧。
就像她小學時那樣,對同學說她好喜歡九九乘法表,就像是鋼琴鍵似的。
每個鍵都是不同的樂符,數學題就是用它們組成的樂曲。
大家都當她是神經病,嘲笑她天天做白日夢。
她努力證明自己,焦急地指着每道題哼出它代表的樂曲。
這題是小夜曲,這題是圓舞曲,這題吵吵嚷嚷的肯定不是好曲子。
後來,她經過走廊,同學們總湊在一旁沖她笑:“小夜曲,小夜曲!天天說夢話的小夜曲!”
很快老師上台講課指出那道壞曲子是一道錯題,重新講解答案。
她下課後興奮地和最好的朋友講:“我說的對吧?那道題那麼難聽,肯定有問題!”
好朋友正牽着别人的手,嫌棄地看着她,說道:“笨蛋!數字哪有什麼聲音,我爸說了,你就是在吹牛說夢話!”
那時,她還會委屈地掉眼淚,直到現在她已經習以為常,不在乎了。
隻是,自那之後,她就學會閉上嘴,再也不提自己能聽見數字裡的樂點這回事了。
她瞥了眼齊光,接着張嘴強行打了個哈欠,希望他沒注意到自己剛才的夢話。
就當她太困了,在夢呓吧。
齊光顯然不會忽略她話裡的細節,平靜地問她:“你看數字能聽見音樂?”
他語氣平靜但不平淡,像是晴天的海面,波濤廣闊,能涵蓋無數深海的醜陋怪魚。
絕對沒有半分嘲笑她。
思悅猛然望向他,用力點頭:“對,是不是會覺得很神經病?其實也沒有那麼明顯吧,就是小小的樂點而已。”
“通感?”齊光笑起來,“你都能聽見什麼聲音啊?”
思悅見他沒覺得自己很怪異,心情不免好起來,指向他解題過程最中間的那一行。
思悅:“這裡,是中軸線。天呐,怎麼可以做到這麼優美?居然有人連解題過程都是前後對稱的結構,好像蝴蝶的翅膀啊~”
齊光眨了眨眼,忽見她擡頭,笑眼彎彎地盯着自己。
她眼裡似乎有晶瑩的亮星閃爍,閃爍一種靈性的輝光。
她在笑,笑着誇他:“你的答案真好看,你肯定有強迫症!”
這是誇嗎?
齊光有些惱火地别開頭。
思悅不理解他怎麼又生氣了,歎了口氣,開始抄他的答案。
身旁齊光卻突然再度開口:“别抄,先自己做,不懂的問我。”
思悅自學半天,還是沒懂這些題目。
她小心地遞給齊光看。
齊光一邊粘她的練習冊,一邊點撥她兩句,試一試她的學業水平。
思悅茫然地眨眼,仍是一臉蒙圈的樣子。
她似乎從沒聽過課,連基礎知識都不清楚。
齊光隻覺頭疼。
他無奈緊捏眉心,認真帶她推了一遍公式,又挑出幾種基礎題型講給她聽。
講完之後,他總有種後悔的感覺,就像是他的寶貴時間都浪費在對牛彈琴上,讓人心疼不已。
齊光望向她緊鎖的眉頭,她正沉默地盯着書頁。
他想,要不直接放棄她吧。
可他的字典裡沒有“半途而廢”四個字,他已經付出了時間,即使是對牛彈琴,他也不甘心放棄。
齊光低頭粘好她的練習冊,随口道:“你先自己悟一悟?”
他今晚是不想再管她了。
思悅卻突然開口:“啊,我都懂了!你好厲害!”
齊光瞥了她一眼,見她雙眼亮晶晶地,趴在桌上塗塗畫畫。
他心頭冷笑,這種基礎題都要講兩遍才懂,這樣的學習能力,她之後的學習征途才長。
冷笑完,他又開始為自己未來的水深火熱擔憂。
他無奈搖頭,一頁頁理平她的練習冊。
誰料,思悅又翻開他的習題冊,專挑他勾畫過的難題做起來,下筆如飛。
她很快做完難題,将本子遞給他。
思悅:“你看看還有沒有比較有挑戰性的題,我再試試?”
齊光本不抱希望,還以為她能做出來,是看了自己的答案。
結果,他看了眼她的本子,上面的解答過程和他的思路完全不同,全是邪招。
如果他的思路是武林中的名門正派的話,她絕對是魔教妖女。
劍走偏鋒,解題過程中的每一步都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殺出來一刀。
真就是毫無技巧,全靠大刀闊斧地硬砍。
居然還讓她真的把正确答案砍出來了。
齊光驚訝道:“嗯?你不是剛剛連基礎題都不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