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光從書本中擡頭,瞟了一眼:“是不難,這兩頁都很基礎,你可以試試這題。”
他随手勾了一道題給她,又繼續看他的書。
思悅看見他手中書的書名,随口背起書裡的長句:
“太陽的光輝不能永照他的臉,
亘古以來便沒有永恒的東西。
……
神規定下人的生和死,
卻不讓人預知死亡的日期。”
聞言,齊光又一次擡起頭,正視着她的眼睛。
他眼中莫名含着浩瀚星海,幽深不見盡頭。眉頭卻微微皺着,似乎有些疑惑。
他問:“你求永生,還是現世?”
思悅理所當然道: “禍福同在,生死相依,波瀾壯闊的生命因為短暫才值得珍視,真八百年春,八百年秋,留着歎雕欄玉砌朱顔改麼?情感、苦樂、奮鬥、真理……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你求永生?”
他淺笑了一下:“永生逍遙有何不好?”
思悅皺眉:“那是不能理解我們了,我做蜉蝣,不知春秋,曳尾塗中。”
說罷,她順便瞅了眼齊光手裡的書頁,啧,英文版。
她可太讨厭英語了,當場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算了算了,不敢惹他。
齊光以手掩笑,挑了挑眉:“快做你的題吧,好高骛遠。”
思悅撅嘴嘟囔:“都做蜉蝣了還好高骛遠?胡說八道。”
她嘴上雖嘟囔不饒人,筆下卻認真做起了齊光指的那題。
題目是有些繞,思悅卡在一步怎麼都想不出來。
她想不出來并不懊惱,反而更加興奮起來,飛速運轉大腦,什麼奇怪的方法都試了個遍。
最終她把結果解了出來,對照參考答案,果然沒錯。
她其實知道自己的答案肯定是對的,隻不過需要借參考答案,尋找更簡單的方法。
很快,她又從答案的思路出發,再做了一次,迅速就重新得出結果。
她揚起頭,把答案推到齊光面前,随口道:“還好嘛,是有點難,但也沒那麼誇張。”
齊光瞥了眼,奇異道:“嗯?你不是看的答案?”
“誰看答案呀。”她往前翻了一頁,“這是我原來做的結果,之後發現還有更簡單的方法,所以我又做了一遍,這種簡單的題也不需要看答案吧。”
“有意思。”齊光點頭,拿筆尾點向一處步驟,畫了點新思路出來。
他繼續道:“這裡沒必要,這樣就行了,但你能做出來已經不錯了。”
“诶,你這方法真不錯,我再試試。”思悅猛然扭頭,繼續埋頭改進方法。
齊光撐頭看着她,破天荒地笑了笑。
他本以為自己的話會被誤解成在暗嘲,她會生氣呢。
以往也總有人會因為這些話誤解生氣,卻沒想到她的注意力居然全放在新方法上,還挺有趣。
晚自習時,思悅本想掏出小說來看,又困于齊光的冷眼催促,她實在沒法再看下去。
幹脆抱了練習冊,藏着小說,坐到紅布身邊去。
紅布同桌的那個男生大概是身體孱弱,平時并不上晚自習,正好給思悅空了個位置出來。
思悅随手攤開習題擺樣子,和紅布湊在一起小聲說話。
紅布身後的那位大哥忽然咳了一聲,用力戳了戳紅布:“别說話,很吵!”
紅布道歉,改用紙條和她閑聊。
在等紅布寫字的時候,思悅無聊,瞥了眼手臂下的數學習題冊。
大片的空白,不知為何讓她想到齊光的冷冷的眼睛。
快放學了,明天又要交作業,她要是今晚不做出來這些題,明天豈不是還要去求他通融?
齊光那是她能求得動的人嗎?
太可怕了!
她居然難得不再心存僥幸,開始奮筆疾書。老師或許不會天天盯着她,但齊光絕對不會放過她。
然而奮筆疾書不過十秒,她遽然放棄。
她不會做,還能怎麼辦。幹脆趴桌上裝死。
紅布忍不住問她:“你又幹嘛呢?”
思悅:“難受啊,題目不會做,我怕齊光又盯上我。”
紅布拽過她的習題,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似的,給她講起了題目。
奈何思悅的底子真得很差,連書本最基礎的知識都不知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紅布決定放棄。
思悅歎了口氣,決定自己翻書自學。她托腮看了會兒書上内容,感覺昏昏欲睡。
紅布猛地一推她:“怎麼還睡起來了?”
思悅驟然驚醒,心頭狂跳。
她環顧四周,雪白的燈光下,同學們都在埋頭學習。
四周都是落筆的沙沙聲,聽得人心格外焦躁。
至于齊光,思悅偷偷瞥了他一眼。
他脊背挺直,藍白校服沿着身體曲線落下,襯得他格外有書卷氣。
他依舊在認真學習,連帶他四周都沒什麼聲息。
他忽然動了,擱下筆,揉着脖子回過頭。吓得思悅當即轉開臉,左看右瞧。
她眼角的餘光偷偷偏向齊光,卻見齊光隻是撇開頭,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
夜幕上點綴着幾顆星星。
思悅的視線也莫名地追過去,盯着天頂的星星發呆。
搖光、開陽、玉衡……
是北鬥七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