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子點了點頭:“勞煩你了,幸好我家就在高中附近。對了,冬天織的那副手套,正好給你,也省得永島臨去打擾你了。”
阮雪舟陪着她往永島家的方向走去,輕聲道:“其實我和永島主播現在是認識的。”
律子“啊”了一聲,“那你來靜岡,是為了鈴木的那件事嗎?”
轉念又啐道:“淩衡這個人,兒子還在受苦,他居然有心情跑來糾纏,沒良心的東西,果然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不知道心疼的。都怪前些年心軟,這個婚真是離晚了。”
阮雪舟道:“是,我的節目接下來要換副mc,永島主播很有希望進來,我也很願意跟他合作。我不想看到他被這件事影響失去這個機會,也是受XTV的委托過來調查一下。”
這句話當然從頭到尾是阮雪舟編出來掩人耳目的,他的冠名綜藝現在很穩定,XTV的事也輪不到他來管,不過這套說辭的主要目的是讓律子安心,已經夠用了。
永島律子聽完果然低頭道:“謝謝你,小阮。那些事……小臨沒有做過。”
阮雪舟微笑道:“嗯,我也覺得。”
送律子回到家後上樓喝茶小坐片刻,他便又返回了靜岡高中,接到了朝倉薰老師。
朝倉薰是個眉眼溫柔的女人,有一種清雅出塵的書卷氣。
他們就近找了個咖啡廳坐下,朝倉薰注視着阮雪舟說:“高中時,永島君在社團對我關照很多,所以這次,我本來就打算盡我所能幫永島一把。”
阮雪舟點點頭:“我會盡力配合,永島臨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朝倉薰撫一撫眼前的碎發:“之前我還在擔心個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起不到該有的效果,您能來真是太好了。”
阮雪舟投去感激的眼神:“請放心,您隻要梳理真相就好。後面的事,自然有我來跟進。”
“這件事說來也不複雜,鈴木和當時指證永島的那兩個同學,原本是三人組,不時會有一些學生受到他們的欺淩。”朝倉薰回憶道,“不過,這個三人組并沒有表面上那麼穩定,鈴木挨打的事情,就是這兩個人做的,事後他們怕被家長責罵,便串通好推給了永島。”
“和我猜想的情況差不多。”阮雪舟了然颔首,“不過,我還是想冒昧地問一句,這些是您的推測,還是校方調查的結果?您知道,這種辟謠的事情,我們需要盡可能地做到無懈可擊。”
朝倉薰贊許地看了他一眼,說:“是當時的班主任老師和年級長調查的結果。年級長曾經做過我的帶教老師,這些事就是他告訴我的。班主任老師已經退休了,不過她也給我打了電話,當初他們擔心激化這幾個學生之間的矛盾冤冤相報,才沒有公示結果,沒有想到這麼多年後害了永島,她很難過。”
阮雪舟沉吟片刻:“這些應該是有證據可以拿出來給大衆證明的吧?老師的工作日志,學校的會議記錄,家長的調解書……這一類的東西或許還能找到嗎?”
“可以,我丈夫就是管檔案中心的。其他老師的錄音我也可以提供給你。還有,這個案例曾經被年級長寫進論文裡發表過。”
阮雪舟想了想:“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永島主播當年會同意接受這種冷處理,而不是堅持為自己恢複名聲呢?他現在對這件事的态度也有些消極,而且,就連他母親似乎也不知内情。”
朝倉薰說:“關于永島的态度,當時年級長老師也非常困惑。後來他又跟進了永島很久,和他秘密談心了很多次,才得到了更深層的結果。”
“是什麼?”
“那兩個人之所以會突然‘背叛’鈴木,是永島留意到了他們原本對鈴木就有所不滿,利用起來加以了一定的挑撥。當然他的初衷隻是瓦解他們的三人團體,讓他們不再能結夥欺負他,并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後果。”朝倉薰眉眼彎了彎,“從師長的角度來看,這其實還算是個比較聰明的做法對不對?但永島當時為此很困擾,他覺得事情也算是因他而起的。”
阮雪舟唏噓道:“事情不是由受害者的反擊開始的,而是起源于最先壓迫他的人。”
“有良知的人,總是更容易感到痛苦。”朝倉薰垂首道,“其實,當時的永島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了,至少沒有被這件事影響到學業和前途。做老師這幾年,我接觸過不少案例,校園欺淩給很多孩子留下的,是一生的陰影。”
兩人又絮絮商讨了一會兒這件事的應對方案,一直到天色漸晚,阮雪舟才鄭重道了謝,而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阮雪舟走出咖啡廳的時候,長長出了一口氣。他擡頭望向靜岡高中的方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心口處升騰起來。
阮雪舟想,我站在當時的他生活過的地方呢。
緊繃了許久的情緒漸漸放松了下來,他才感覺到有些疲累。他沒有着連夜趕回東京,而是在附近找了個住處,打算次日再好好在這座城市走一走、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