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仍然是盛夏，周四周五下午四點到六點、周六白天的陽光和籃球場連着幾個晚上出現在李免的噩夢裡。

在夢裡，李免一個人身處在一望無際的操場裡，烈日驕陽當頭苦曬，腳下的跑道散發着扭曲的滾燙熱氣，他不斷地往前跑，往前跑，兩條長腿跑到發軟了都沒有看見跑道的盡頭。

睜開眼，四肢發軟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屋子裡充盈着清清涼涼的空調風，李免長舒一口氣，拿起手機一看，剛好七點鐘。

上學的時候他尚且睡飽了再出門，偏偏周六訓練日需要按時起床。

匆匆洗漱吃過早餐，李免換上衣服、拎着空空的書包就往學校裡趕。

五班籃球隊和六班籃球隊在同一個籃球場合并訓練，十幾個男生陸續到齊，李免屬于最高的那幾個人之一，尤其是他腿長，邁一步等于别人跑兩步的天然優勢，教練本來對他寄以厚望。可經過周四周五的體力組和投球練習，顯然李免就不是一塊打籃球的材料。

除了兩條腿的硬性條件特别好以外，李免站在對抗場合中幾乎是沒有任何優勢，體力差勁，準頭沒有，運動細胞為零，缺失主動進攻的意識和欲望，整個人仿佛一塊軟綿綿的面包。

人一到齊，教練吹響哨子，把周圍樹林裡的小鳥吓了一跳，十幾個男生分兩排站好，今天的訓練正式開始。

熱身過後，教練簡單說下今天的内容：“上午做體力組和投球練習，十一點解散，下午練運球和傳球，六點解散。現在全體向左轉，出發跑操場四圈，然後立即回來開始折返跑，今天有一整天的時間，我會和你們一個一個慢慢磨。”

李免心裡發苦，他不想跑步！不想訓練！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拒絕，但前面的人已經出發，李免隻能深吸一口氣，認命跟在前面同學的背後開始磨砺體力的長跑。

四圈跑下來，他臉上又紅又白，全身貼了一層薄薄的汗水，李免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濕紙巾擦額頭上、脖子上的汗，輕輕喘氣聽教練交代折返跑的口令和要求。

周六上午有不少同學回學校來，大部分人一進校門就互相探聽校草在幾号籃球場，然後直奔李免而來。肖櫻到的時候，球場間過道的林蔭下已經站滿了人，球場上十幾個揮灑汗水的男生，但她不需要刻意尋找，從衆人目光交彙處就輕易定出了李免的所在。

旁邊小群體激動的讨論聲傳到她的耳邊：

“天哪，他臉上的根本不是汗水，簡直是高光！”

李免高挺的鼻梁和纖長的眼睫毛上沾着一層淺淺的汗水，在陽光下看起來忽閃忽閃，映得他整張臉比太陽還要耀眼。

肖櫻心裡贊同，此外場上其他人累到了的時候就喘得像牛，此刻一群氣喘籲籲的黃牛裡，李免喘氣斯斯文文，像一幅國畫，像一朵蘭花，她有點心癢癢。

“平時穿校服還看不出來，他的腿長到逆天了！”

李免今天穿合身的白T和短褲，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比例一覽無餘，站在幾個和他個子差不多高的男生裡，裆線直逼别人的肚臍眼，讓觀衆們根本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離開。

肖櫻深以為然，并且李免體态偏瘦，卻并非幹巴巴的瘦法，即使沒有别人站在他旁邊給他當陪襯，光靠他本身纖美的腰線就輕松将整副軀體帶出窈窕的風味，怎麼看都特别讓她打心裡生出享受的感覺。

肖櫻在樹下找了一個位置盤腿坐下來，目光放到籃球場上認真訓練的李免身上，一整個上午沒有再移開過。

與場外樹蔭下惬意窺看的女孩們不同，籃球場上的每分每秒對李免來說卻水深火熱，長跑隻是消耗體力，跑圈時李免全程發呆，等回過神來已經快到終點。而折返跑考驗反應速度和持續爆發力，李免必須全神貫注地留意口令變換并以最快速度去觸線，三趟下來，已經痛苦地渾身發抖。

更難受的是，十幾個人裡總有幾個反應錯和反應慢的，隻要有一個人不符合教練的要求，全隊都要加一組。判錯的哨聲頻頻響起，李免咬着牙，屢屢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

感覺到極限的不止李免一個人，當下一個觸線口令響起，旁邊的小呆判錯方向，猛地往李免身上一撞，李免往另一邊栽倒，連鎖反應帶倒了四個五男生，這時大家都軟了腿，一屁股坐到地上，兩個手也撐着地，卻馬上被地面燙得彈起來，幾個人互相攙扶着重新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