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管事嬷嬷引着她,前往安排好的客院歇息。
穿過層層疊疊的回廊庭院,行至一處僻靜之處時,慕情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前方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門,門後隐約可見一方獨立院落。
院内似乎極為空曠,唯有一株虬枝盤結的老石榴樹,頑強地探出高高的圍牆,在深秋的風中挂着幾顆幹癟的紅果,顯得格外孤寂清冷。
引路的嬷嬷見狀,神色恭敬地提醒道:“慕情姑娘,那是世子爺的‘止院’。裡頭機關重重,是府中禁地,旁人絕不可擅入。姑娘日後在府中行走,記得繞開此處。”
慕情輕輕“嗯”了一聲,她知道。隻是……眼前的景象,與她腦海中模糊的印象似乎有些微妙的出入。
望着那探出院牆的孤樹,她心頭一動,忽然想到要用無心師兄許諾的獎勵換什麼了。
出乎意料,眷王這一趟出門,連續好幾日遲遲未歸,反而出門在外辦案的師兄姐們先後回來了。
先是四師姐如霜,她主要負責北部的事務,快要年底了,也基本忙完回京。
隻是這位師姐人如其名,性子也如青黛山上的冰雪,清冷疏離。對于慕情這個“天降”小師妹,她似乎并無多少探究的興趣,隻在遠遠的廊下,極其輕微、近乎不可察地點了下頭,算作打過招呼,便飄然離去,留下一個清冷的背影。
接着就是大師兄和五師兄。兩人四處追查“鬼王教”的線索,也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傳回密信,言明即将返京。
慕情心中那個關于“獎勵”的念頭愈發清晰。
她按捺着隐隐的期待,早早便守在了王府側門旁的回廊下,目光不時飄向門外通往長街的青石路。
·
月懸和無心在東海分開後,各自追查“鬼王教”的蛛絲馬迹,有所突破後一同入京。
但直至臨近京城地界,兩路人馬才終于彙合。
夜色深沉,亥時的更鼓聲遙遙傳來,兩人帶着一身風塵,回到了熟悉的眷王府。
月懸下了馬車,正要進門,忽然看到府門的陰影裡,蜷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昏暗的燈籠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輪廓。
她抱着膝蓋,腦袋歪靠在冰冷的門柱上,呼吸均勻綿長,顯然是睡着了。
月懸的輪椅停下,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來是誰,隻覺得腦門隐隐作痛。
他緩緩側首,冷冽的視線如冰錐般刺向緊随其後的無心。
無心看清角落裡的人,心頭也是一驚,随即湧上大寫的“糟糕”。
他想起來了!
之前在東海,發現慕情身份異常後,他們立即給王府傳了信詢問。
但後來師父回信時,月懸已經離開竭臨港。而他生怕護送慕情回京這差事落在自己頭上,恰逢三師姐海棠趕到,他簡直是如蒙大赦,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然後……忘了把師父的意思跟大師兄也說一聲了。
現在面對大師兄的冷眼,無心隻能縮了縮脖子,慫慫地解釋。
“大師兄,你别這麼看我,是師父下令帶她回來的,具體怎麼回事兒我也不知道呢,不如先去見師父再說?”
他說話聲音壓得極低,深怕驚醒了慕情。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府内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随着海棠那标志性的大嗓門,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大師兄!是你回來了嗎?看見慕情那丫頭沒?她晚飯後就不見人影了!”
無心急得又是擠眉又是弄眼,拼命朝門内擺手示意海棠噤聲。
可惜,晚了。
門柱旁蜷縮的身影被這熟悉的聲音驚動,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迷蒙地睜開眼。
當看清眼前端坐在輪椅上的清冷身影和一旁的無心時,慕情的睡意瞬間飛散,巨大的歡喜撲面而來。
她睡迷糊了,完全忘了月懸不記得她的事情,隻剩下久别重逢的本能雀躍,想也沒想地往月懸身上蹦!
月懸臉色驟變,幾乎是本能地驅動輪椅急速後退。可電光石火間,又怕她收勢不及摔傷,動作便有了刹那的遲疑。
就是這瞬息猶豫,慕情已結結實實地撲進了他懷裡。
月懸的身體瞬間僵硬如石,一股陌生的、帶着少女馨香的暖意将他籠罩,讓他呼吸都為之一窒。
“你終于回來了!”慕情仰臉看他,聲音裡是毫不掩飾的歡喜,“我的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