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應該隻是幻象。
雖然無比真實又凝練,但終究是虛妄。是虛妄,便有破綻,就有被打破的可能。
慕情思索片刻,輕輕開口:“大家各有各的牽挂和難處,但其實……已經沒有必要再為此憂心了。”
衆人愣住,停下讨論,茫然地看着她。
“你們已經死了。這裡隻是一處幻境,那些所謂的‘船工’,不過是你們恐懼滋生的虛影罷了。”
一言出,滿場皆驚!
“什麼?我們……死了?!”
“不可能!我明明還能感覺到痛!”
“那船工怎麼會是虛影,我親眼見他們把人砸成肉泥,那血濺了一地!”
慕情搖頭:“被困此處日日受船工怪物追逐打殺,不飲不食,不覺饑渴,諸位難道不曾懷疑麼?”
殘酷的真相被無情點破,衆“人”面面相觑,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随着衆鬼魂的信念崩塌,他們身形開始閃爍,由實轉虛。
失去他們的精神力量支撐,幻境似乎也有松動的迹象。天空中的慘白月亮開始扭曲,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
慕情抓住機會,抄起旁邊欄杆上一根斷裂的鐵鍊,腳蹬上圍欄,迎風踏空而起。
鍊條裹挾着内力,狠狠撞向夜空中微光閃爍之處。
轟!幻境劇烈搖晃,卻仍未潰散。
慕情凝神聚力,準備再接再厲,可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一道利刃破空的細微之聲,從身側傳來。
慕情一驚,反應極快地腰肢一擰,險險避開!轉頭就見一柄匕首轉了個彎,帶着黑光迎面刺來。
她足下輕點,迅速後退拉開距離,發現偷襲者是個身着淺紫錦衣的年輕男子,氣質陰鸷,看起來二十幾歲,絕非船上那些驚恐的普通百姓。
“活人?”慕情不解,“為什麼偷襲我?”
男子不答,眼中戾氣暴漲,揉身再上,招招緻命。
更令慕情心沉的是,下方那些即将消散的魂影中,竟有幾個體格健壯的,目光呆滞地調轉方向,随着男子的攻勢一同撲過來。
慕情瞬間明悟,看向男子的眼神變得淩厲。
“你在此修煉鬼術?”
男子表情猙獰,攻勢更急:“臭丫頭,多管閑事兒!”
慕情也怒火上湧:“修煉鬼術,得罪清明司,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呸,什麼人也敢冒充清明司,你當我跟那些沒見識的鄉巴佬一樣好糊弄?”男子嗤笑。
慕情被氣笑了。失憶了是挺麻煩,連名号報出去都沒人信了。也罷,先打服了再說。
這男子看着氣勢不小,但顯然是個修煉的半吊子,手下鬼仆也是幻境中現收的殘魂,生前不過是身體比較健壯的普通人,并不難對付。
他大概是知道幻境破碎之後,自己收鬼的行為必定瞞不住,這才狗急跳牆。
“……不知悔改。”
慕情摸清他的路數,掌風淩厲,不過數招,就将那男子打得倒地不起,重傷昏迷。
本就瀕臨崩潰的幻境,在最後的能量沖擊下,如同碎裂的琉璃,嘩啦一聲徹底消散。
真實的景象映入眼簾:一艘規模小了許多、早已廢棄多年的舊船,并非漂浮海上,而是擱淺在一個荒涼死寂的海灣。
慕情拎破麻袋似的将昏迷的錦衣男子拖到船頭,毫不客氣地一腳踹了下去,任其“噗通”一聲砸在沙灘上。
然而,就在松口氣的瞬間,一股詭異的虛弱感猛地襲來。
慕情眼前驟然一花,隻覺周圍霧氣瞬間變得粘稠如乳,濃重的海腥味撲面而來。
霧氣深處,海中似乎有什麼極其眼熟的東西一閃而過……
慕情心神一陣恍惚,眼前的海倏然消失,接着便被拉入了另一重幻境裡。
與之前不同,這裡隻有她一個人,粉色的桃林裡,滿目桃花撲面而來,甜暖的香氣萦繞鼻尖。
身後,傳來輕微的、熟悉的機拓轉動聲。
慕情心頭一跳,猛然回頭,桃林深處,一人長身玉立,墨發如緞,月白錦袍纖塵不染。清俊的容顔,溫潤含笑的眼眸,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師兄兼未婚夫月懸,又是誰?
慕情:“……”
“啧,這幻境還挺貼心……想什麼來什麼?”她小聲嘀咕,指尖卻無意識蜷緊。
雖然她确實急切地想找到月懸,但也不至于分不清幻境與現實。
隻是……基于她的精神力量搭建起來的幻境,可比剛才那個恐怖款的幻境更難破多了……
她嘗試了各種破幻法門,掐訣念咒,甚至用上了蠻力劈砍桃樹,折騰了半天,桃花依舊灼灼,幻境紋絲不動。
幻象月懸溫柔旁觀,完了還要笑着打趣她:“落兒在找什麼,要不要我幫忙?”
慕情:“……”
讨厭,連語氣都學得這麼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