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的火鍋味。

等待電梯從高層下來，緩緩開門。

邊慈擡起腳，正要進去，卻見電梯裡站着兩道人影。

“半夜把我搖過來就為了陪你打遊戲，還就犒勞兩瓶紅牛，會不會太摳門了一點？”

“赢了再說——”

電梯裡的交談聲随着兩人走出，逐漸放大。

後面那道聲音過于熟悉，幾乎是瞬間抓住了邊慈的心緒，她不由得呼吸一促，心髒猛跳了一拍。

壓了壓帽子，餘光從鴨舌帽檐下瞥見電梯裡兩人的裝束。其中左邊那人穿了套紅色西裝，右邊的穿了套較為休閑的灰色運動裝，是程圻！

程圻說話的聲音似乎也短暫停頓了下，很快又接上。

随着兩人邁出電梯的腳步，聲音逐漸靠近。

程圻的聲音仿若帶了細微慵懶的笑意，從邊慈耳邊一晃而過，“……而且，沒看到人家還回來加班了？”

邊慈忙低下了頭，借帽檐擋住自己的臉。

待人走出幾步才敢回頭看。

兩人談笑間，程圻漫不經心地偏過頭，下颌輕蹭過領口，邊慈仿佛又聞到了那陣輕輕淡淡的薄荷與松木香……和着自己身上的火鍋味。

好尴尬……偏偏在她剛吃完火鍋時碰上。

還好沒被認出來。

她摸了摸臉頰，急忙鑽進了電梯。

-

幫林舒回郵件要不了什麼功夫。

火鍋吃得口幹，邊慈到茶水間打了杯水喝。

站在咖啡機旁，她不由得想起晚上吃飯時，安筱彤和唐逸舟說到今天兩人一塊回高中母校看老師，學校發生的變化。

聊着聊着，就說到了高中時印象深刻的人。

邊慈和他倆不是一所高中的。

但印象深刻的人，也有一個。

高一入學按照成績分班，邊慈被分配到最好的一班。一班學霸雲集，霸榜年級前十，但最出名的人物卻在位居最末的十一班。

聽說十一班有個男生比他們都大兩歲，是個家裡開廠的富二代，成績不怎麼樣，但長得跟明星似的，妥妥的高富帥，被同學私下封為校草。

當時他們學校每個月都要月考，并根據月考排名實行末位淘汰制，成績不行随時都會被踢出所在的一班。邊慈進入尖子班後逐漸跟不上大家的學習進度，壓力劇增，每天疲于往返補習班，根本沒有功夫理會年段的所謂風流人物。

直到高一的某次月考成績出來，她的排名掉出了年段前五十，在一班的位置岌岌可危。

放學後，焦慮得躲在學校花廊偷偷掉眼淚。哭得正起勁，一顆籃球砸了過來，泥土球印不偏不倚剛好印在她那張本就慘不忍睹的成績單上，看起來更凄涼了。

“哎，不好意思啊同學，手滑。”

穿着球服的少年不緊不慢地跑來，撈起籃球原地拍了兩下，目光從她那挂滿淚水的臉上，緩緩移向地上成績單。

跟着蹲下，湊過來看向她的成績單。

頓時笑了。

“喲，考這麼好，年級61名還哭啊？那我幹脆别活了呗。”

“……”

他散漫不羁地調侃，說話時眼睛眯了起來。

那雙眼睛很好看，雙眼皮細長，眼型長，眼尾卻微微有些下垂，笑起時眼瞳閃爍着生機勃勃的光芒，有着那年紀的少年獨有的意氣風發、無畏無懼，和她這種整天埋頭在學習裡死氣沉沉的精神面貌一點都不同。

男生笑意散漫，随意說笑了幾句，單手拍着籃球起身，“行了行了，趕緊回家吃飯吧，别哭了，昂。再差後面都還有我墊底呢，怕什麼……”

“……”

邊慈眼角的淚水早在對上他的臉時就流回去了。

後面他叽裡咕噜說了什麼也沒聽清，隻記得他下巴上有顆淺棕色的痣，靠近嘴唇。他嘴巴一動，那顆痣也跟着微微晃動。

把邊慈的心晃得癢癢的。

聽說長在下巴上的痣叫美人痣。

嗯……果然是個美人。

說來挺不好意思，高中時的邊慈就喜歡這一挂離經叛道、痞氣不羁的男生，更何況還是這麼一張權威帥臉，誰能不動心？

不過那時候每天忙于學習，說喜歡也不過是在心底多記了這名字幾回，後來高一結束，聽說程圻家裡發生了點事，他就轉學走了，邊慈小小叛逆的暗戀結束得毫無水花。

時過境遷，鬥轉星移。

邊慈已經不再是那個渴望叛逆的乖乖女，喜歡的類型也不再是不學無術的耍酷小男生。

這時，好死不死在公司裡見到了新上任的領導程圻。

28歲的他變得成熟穩重、内斂深沉、潔身自好，不pua下屬、不壓榨勞動人民……

以及！

他的五官變得更加成熟硬朗，骨骼更挺闊野蠻，尤其是戴上那副斯文眼鏡後，那張驚天帥臉帥得更權威了！

是冰山！更是美人！

再次完美狙擊26歲邊慈的喜好。

于是她又該死地喜歡上同一個人了。

……

邊慈沒和安筱彤說過這事，因為這故事着實毫無内容可講。

畢竟兩人根本都算不上說過話。

即使再次進入同一家公司，兩人一個老總，一個螺絲釘；一個十七層，一個十五層……

她能在見到程圻的第一眼就将他認出，而對程圻而言，她不過是個沒有姓名的路人甲。他根本就沒有記住過邊慈，也更别提能認出她了。

他是程總，她可以是小邊，也可以是小慈，也可以是那個誰。

雲泥之别。

哎，站在山巅的人無論怎麼往下望，都不可能注意到山腳邊的一株雜草。

邊慈默默想，所以，她必須藏好暗戀的心情，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

“啊？程總昨晚看到我了？”

周一一早就被林舒丢來的重磅消息吓了個清醒，邊慈又驚又疑，遲疑道：“程總應該是在電梯口看到我了吧……怎麼了嗎？”

林舒愣了下：“你們沒說話嗎？”

邊慈肯定地搖頭：“沒有。”

“那就奇怪了。”

林舒告訴邊慈，今天一早程總就叫她去問話，詢問昨晚她們部門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十點多還叫人回來加班。

得知是昨晚平台方突然的工作要求後，程圻竟直接叫停了在這平台的合作項目。

給的理由隻是：投入預算有限，本季度終止合作。

明顯用來搪塞的理由。

邊慈聽後也大吃一驚，畢竟這項目前期已經做過多次預案，各方面的預算也經過嚴格審核，怎麼會突然終止？這樣的情況以前從未有過。

……

而且，原來昨晚在電梯口，程總也認出她了啊。

想到自己昨天那身遛彎打扮與渾身火鍋味，頓時有些後知後覺的尴尬。程圻不僅認出了自己，還将自己裝瞎不吭聲的小動作都看在了眼裡……

邊慈的臉一陣紅，轉而突然又變了臉色。

等等，他不會是因為自己沒有跟上司打招呼，所以故意停了項目來敲打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