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入境第十八年,一月十八日,冬,小雪。
一周前,歸京軍答應和他們這支新組建的攘夷隊伍商議合并戰場
這是一支規模最大,戰果最多的,由軍醫整合、建立、領導,從五年前與天人、幕府抗争至今的軍隊——今天就是他們收邀會談的日子。
來迎接他們的是身為将領的軍醫本人。
以半大少年為主的隊伍,都為這份重視感到高興。
據悉,軍醫本人對最開始代表他們的這支規模不算大的軍隊,提出合并戰場的桂小太郎印象良好,甚至原本要在更近的日期會談。
但他本人傷勢太重,下屬沒一個答應的。
起因是兩周之前,歸京軍迎接了那起一定會載入史冊的戰役。
他們的軍隊中摻入了幕府間諜,向天人部隊洩露了後方基地的位置。
被察覺的時候已經遲了,來不及聯系支援——面對針對補給線和倉庫的突襲,隻有半小時應對時間的軍醫沖在了戰線最前,以一人之力抵抗數千天人,強行沖破包圍圈,最終把敢擋在他面前的天人全數斬于刀下。
赢了,突襲的天人撤的比來的時候還快,後方基地也基本完整。
但是是慘勝。
且不說軍醫本人也身受重傷,整條部隊死傷者也接近總量五分之一。雖然在減員的人當中真正的死者不多,許多都是經過治療之後依舊能回歸戰場的人,但傷者才最麻煩。
歸京軍的各個環節,都建立在他們的大腦軍醫不會倒下的基礎上,整套體系既完整又薄弱。況且後勤本身資源就緊缺,減員大大的打擊了歸京軍的戰鬥力,還要分出人手照看傷者,以及補給額外的藥物。
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都無力招架戰鬥。
軍醫生性幽默,談話時還對桂小太郎吐槽說不如大家全部先回家種地,把自己那份口糧種出來再說打仗。
他們商談的地方在一個深山的寺廟中,據說附近由歸京軍暗中建造了很多僞裝成寺廟的據點,這地方哪怕是地球本地人都沒幾個知道。
大雪紛飛,每個人口中的白霧都落後在風中。
坂田銀時沒穿太厚,沒戴圍巾,整個人縮在羽織中,手插在自己袖口裡,片片分明的細雪落在他頭發上,和本身就淺的發色糾纏不清。
上完千級台階,之前已經提醒過坂田銀時八百次的高杉晉助落後兩步,繼續耳提面命的告誡他:“你不要把你平時發的那些癫放到現在來,正常一點,至少閉嘴知道嗎,不指望你為合作做出多大的貢獻,你隻要不說話我們都萬事大吉了。”
他太鄭重其事,啰嗦的次數又實在太多,坂田銀時又冷又累,沒力氣和他嗆,兩個手小指頭堵到耳朵裡:“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早衰嗎這麼啰嗦,我是你能說教的對象嗎?我是你爺爺!”
高杉看上去很想反嗆,或者就地和他掐一頓。
但綠眼睛的少年終究比這個卷毛更懂得輕重緩急,成熟的人承受的多,他臉冒青筋的往會談的地方走。
坂田銀時放下手,搓了搓露在外面這一會兒就喪失溫度的指尖,吊兒郎當的跟在後面。
關于軍醫,他的話題性可太高了,目前最廣為流傳的比如什麼千古難得的軍事奇才,神機妙算的謀略家,一見誤終生的美男子,醫者仁心的外科聖手,等等,等等。
一個在他差不多十歲那會兒就在戰場上活躍的人,也不知道今年已經是多大的大叔了。還有,符合江戶人審美的美男子?該不會是月代頭吧。
坂田銀時亂七八糟的想着這些。
他們三人踏入寺廟,剛進門,一陣幹燥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溫暖凍麻木的臉頰,融化他們長途跋涉的霜雪。
室内隻有一個人,坐在篝火旁邊背對他們的,是一個纏滿絲帶……纏滿繃帶的聖誕樹。
哦,不是月代頭。
是有重傷buff的繃帶怪人。
繃帶怪人披了床被子,沒穿上衣,因為他整個上半身全是繃帶,包紮的人技術不太行,有點影響行動,但絕對厚實。
整張臉更是隻露了一隻眼睛和一張嘴,宛如COS活着的木乃伊。
他回頭,聲音倒是很清朗的美男子音:“呀,你們三位代表年紀都不大呢,我還以為桂是最小的,都請坐吧。”
坂田銀時把高杉之前對他千叮咛萬囑咐的東西全忘了,在高杉的眦目欲裂中坐在了聖誕樹軍醫旁邊。
他不但坐的大大咧咧,兩個爪子往前湊烤手,融化的雪水也沒拉直亂蓬蓬的卷毛。
自來熟的反問:“怎麼,你這塊打仗還有年齡歧視?這年頭當叛軍都要政審啦?”
軍醫搖了搖頭。
“哎,年紀越來越小了,當初那批老人出去成了家,他們的孩子也要來攘夷——你們不是我見過年紀最小的。”
他泰然自若的回應,與年輕聲音不符的久經世故,這時候他才看着像是個久經沙場的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