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讪笑一聲,他還真是存了幾分去兩界山的走廊轉轉的心思。
“你明日帶謝主簿一起去。他的記憶力好。既然要對應一下冊子上的犯人名單,那就幹脆重新再做一份犯人名冊。你明日要配合好謝主簿把這事做好。”
趙信抓了抓頭,點頭,“好,大人你放心,我會做好的。”
溫煦然用完碗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菜,就默默站起身了。哎,這個葫蘆絲瓜真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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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堂裡批閱完今日的冊子,溫煦然就走回後院,俞伯忙着去準備明日飯菜所需的食材,還有解暑的藥劑。
溫煦然慢悠悠的穿行在回廊上,想着俞伯手裡的事情也是多,也該找個人來幫忙才是,至少後廚這方面,也不能總是讓俞伯做飯……又想着今日的沈淵眉眼精神氣好多了,果然不愧是未來的舜國神醫孫千機!
在要轉到自己的正院的時候,溫煦然停下腳步,看着前方不遠處正靜默盯着他的沈淵。
溫煦然先是怔了怔,随即揚起淺淡的笑,“沈兄夤夜來尋我,可是有要事?”
沈淵朝前走了兩步,在溫煦然跟前站定,先是拱手,随後低聲開口,“大人今日修路,是為了打水井?”
溫煦然訝異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沈淵,忽然發現原來沈淵比他高大得多,身形也挺拔,他得仰着頭才能看見沈淵的眉眼。之前沈淵在他跟前的時候,陰沉沉的,整個人都是縮着的,腰也沒有挺直。
不過,最為訝異的是,沈淵怎麼知道?雖然他跟謝主簿和老縣丞都提到了打水井的事,但這兩人和沈淵不熟,也都忙着,應該不會告知沈淵才是。是俞伯說的?
“沈兄怎麼知道?”溫煦然好奇問道。
“是孫大夫提到了大人您跟西街擅長于打水井的鄭阿伯在說打水井的事。”且讨論了好久,久到都忘記回來用膳!
溫煦然輕輕點頭,“嗯,我是在打水井。”
當然,路也是要修的!
“大人認為接下來會發生幹旱?”沈淵問道,聲音低沉,隐隐透着幾分銳利。
“我不知道會不會,但已經兩個多月沒有下雨了。”溫煦然說着,側頭看向外頭星星鋪滿的夜空,夜風吹來,還有些熱意。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記得很清楚,大楚發生了一場非常嚴重的幹旱,緊跟着便是饑荒,饑民遍野,溫家商線幾次赈災,可赈災的銀兩和糧食卻都是被官員貪污去了。
“我隻是想着,如果接下來幹旱的話,天水縣要怎麼做,才能保存更多的人?”溫煦然輕聲說着,在他死後去的神奇世界裡,有一種叫做預設,預案的,他現在就是在做這樣的一種預設,然後開始準備預案。
“修路也是要修的,天水縣的路太難走了,今日還看到有個老人家摔倒了。”溫煦然說着,微微皺起眉頭,但又很快揚起淺笑,“既然如此,那修路,挖井就同時進行好了。”
“大人是未雨綢缪,做得很好。”沈淵目光幽深的看着溫煦然臉上的淺笑,微微垂下眼,聲音低沉沙啞,“但大人為何要用茶山牢地的犯人來修路挖井,?此舉是否存在風險?若是有犯人趁機逃脫?大人該如何做?将來大人此舉是否會被落下口實?”
溫煦然一笑,看着沈淵,柔和幹淨的眉眼亮亮的,“沈兄,你說得對,這個問題我之前也想過,但眼下時間緊,茶山牢地的犯人我一一翻過名單,我也翻過案例,也去過茶山牢地了。”說到這裡,溫煦然忍不住輕歎一聲。
“沈兄不是楚國人吧?”突兀的,溫煦然問着。
沈淵心頭一突,随即垂下眼,低沉的聲音慢慢說着,“我的确不是楚國人。”
“嗯,我猜也是。”溫煦然說着,笑了笑,又慢慢的收起笑容,低聲說着,“若是楚國人,沈兄就會知道茶山牢地關的都是什麼人了。”
沈淵一怔。
“茶山牢地共有犯人一百五十人,其中,男犯八十人,女犯六十五人,孩童五人。”溫煦然低聲說着。
沈淵皺起眉頭,“孩童?”
“男犯八十人裡,隻有十人二十歲左右,其餘的都是三十以上。最老的犯人已經七十八歲了。”溫煦然繼續說着,聲音有些輕輕的,“沈兄……你可曾聽聞二十年前的桃源村叛逆案?”
桃源村案?原來如此……沈淵默然。
見沈淵沉默,溫煦然就繼續輕聲說着,“二十年前,楚國宰相宇文琏發現了隐匿于桃山的桃源村人,便想讓他們服兵役,交賦稅,桃源村人是從千年前就隐匿于桃山的,豈肯答應?整個村,一百五十人就都被抓入了茶山牢地之中。”
說到此處,溫煦然忍不住歎了一聲。
沈淵沉默,宇文琏不單單是想将桃源村人變為奴役,還想搶桃源村中的一件異寶!
不過……大人不知道?也是,這是楚國的秘聞。
“天水縣,三叉戟之地,貧瘠窮苦之地,關在茶山牢地的能是什麼人?”溫煦然說着,擡眼看向沈淵,“我去茶山牢地翻查名冊的時候,最後一個犯人是十八年前送來的,在逃的桃源村犯人。”
沈淵看着溫煦然,沉聲開口,“雖然是桃源村的犯人,但是,大人可曾想過,被關了二十年的桃源村之人,心頭藏着的那些恨意會有多少?”
溫煦然一愣,随即點點頭,“沈兄之意我明白,這也正是我想看一看的。”
想看一看?看什麼?沈淵皺起眉頭,看着眼前的溫和淡笑的青年,他三十年來閱人無數,自認從未看錯過,但是眼前這人他卻似乎有些看不懂了?從被救了後,他就一直無法推測眼前這人的行動。
“是沈某多慮了,時候不早了,沈某先行告退了。”沈淵拱手,低沉的聲音說道。
溫煦然笑笑點頭,“好,沈兄早點休息。”
待沈淵離去,溫煦然看了眼繁星點點的天空,朝自己的廂房走去,一邊走一邊打着呵欠,明天還是要早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