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條九月放開拽着門把的手,面無表情地一把扯下裹在手上的綁帶,管家連忙上前,擔憂道:“怎麼今天這麼久?您的手上還沒好全呢。”
“沒關系,我有分寸。”她說,“對了,裡面的東西,幫我清理下。”
大門在她的身後緩緩關閉,但是諸伏景光還是清晰地看到了室内的場景:
完備的各類格鬥器械,以及——
幾個被打爆後,内容物留了一地的沙袋。
“不是說不要随便來打擾我嗎?”
“啊呀,是綠川先生擔心您,所以一定要來看看。”管家笑眯眯地回答,“而且,是您先忘時了,讓綠川先生一個人等了好久呢。”
九條九月一愣,她擡頭看了眼牆上挂着的鐘表,接着重新看向他::“抱歉,是我沒有注意時間。”
“沒關系,我也沒有等很久。”諸伏景光連連擺手。
九條九月于是笑了笑:“你不用這樣,的确是我的問題。”
她邊說話邊往樓上走去:“其實今天不應該這麼晚還把你叫到這裡來,隻是我過兩天要出去一趟,估計得過好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所以希望得到你的答複。”
“是關于今天早上的事情,不知道你現在考慮得如何?”
明亮的月光從走廊的玻璃窗外照耀進來,朦胧了九條九月的側臉,她原本便溫柔的聲音也襯托的愈加柔和。
諸伏景光看着她。
從今天他與赫雷斯的相處,還有今天在這棟别墅裡的所見所聞來看……如果真的要在組織裡選擇一方勢力加入的話,赫雷斯大概的确是一個好選擇。
細節最能體現出真實。剛才管家故意暗示他,借用他的名号敲門,用這種曲折的方式違背赫雷斯的“命令”,隻是因為擔心她弄傷自己的手——不止是雇傭關系那麼簡單,周圍人對赫雷斯,的确都是發自内心的忠心耿耿。
組織裡沒有哪個核心成員是簡單的人物。而赫雷斯,或許她的關切動機不純,親和的個性也隻是做做樣子,但哪怕隻是這種做做樣子的親切,也比那些直接了當的不把人當人的畜生要好得多。
似乎沒有什麼可以猶豫的了,他想。
于是諸伏景光幹脆利落地回答:“好。”
“今天辛苦了。”聽到他的回答,赫雷斯唇邊的笑意擴大了一點,諸伏景光能感覺到她在盡力向他釋放自己的善意,“明天我會找人給你安排新的住處,也會有人來告訴你我們這派的行事規章。”
“今晚先回去休息吧,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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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川光離開了。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管家終于從樓梯的陰影裡緩緩走了出來。
“他剛才還算老實,沒有什麼刻意打聽情報的意圖,不過我還是覺得,稍微敲打他一下會比較好。”
“不用。”九條九月道,“他是聰明人,懂得謹言慎行,而且我希望得到他的信任,這樣大張旗鼓的告誡,未免顯得過于生疏了。”
“是,還是您思慮周全。”
“隻可惜,哪怕思慮得再周全,也架不住有人鐵了心要跟我作對。”
哪怕她的眉眼間沒有顯露怒氣,但熟悉她的管家還是最能夠猜到她現在的心情,他于是忍不住勸慰起來:“赫雷斯大人,何必跟這樣動氣,皮斯科怎麼能和您相提并論?”
“您是BOSS最信任的手下,從您的代号中就可以看出來BOSS對您的優待。”
赫雷斯。
作為白蘭地的一類、經過蒸餾的烈酒,并不符合組織裡慣常的女性皆為葡萄酒或起泡甜酒的命名方式。
“一旦得知赫雷斯是在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再通過女性化的代号,很容易就會将身份鎖定在近兩年才嶄露頭角的您身上。而BOSS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會突破常例,将給您的代号特意用了蒸餾酒來命名。”
管家尊敬又感慨地歎服道:“BOSS何嘗對其他人那麼上心過?這份殊榮,即便放在整個組織裡,也是獨一無二的。”
而九條九月并沒有回答,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口袋——那裡面裝着她的手機,收信箱裡是一封不久前才收到的,來源隐秘的短信:
【又和皮斯克鬧矛盾了?我這裡有個任務,你應該會感興趣。】
——是“安撫”。
習慣制衡人心的BOSS,在得知她遭受到皮斯克下屬針對之後,一定會給的東西。
然而,此刻的九條九月,心裡卻沒有任何得償所願的輕松。
她隻是用輕不可聞的聲音歎息道:“BOSS的……寵信嗎?”
“BOSS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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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燈光的幽暗房間。
床邊的遮光簾被嚴嚴實實地拉上,明明是清晨,但卻沒有一絲陽光能夠透進來,隻有擺在書桌上電腦的屏幕泛着瑩瑩的微光。
“叩叩——”
等待已久,裡面的人依舊沒有出來的迹象,經過深思之後,卧室的房門被人輕輕敲響了。
“二川先生?二川先生?請問您現在起來了嗎?”
“有藤平先生的電話,他說有很要緊的事要和你交流,想要約您當面交談。”
敲了幾次門都沒有得到回應,門外的人有些疑惑地拿出備用鑰匙打開門,卻發現卧室裡的人趴在電腦桌前,滑落在身側的左手邊掉着一把槍,從太陽穴上流出的血液蔓延遍布整張書桌,此刻早已幹涸。
亮起的電腦屏幕上是一個打開的文檔,上面顯示着幾行字:
【尊敬的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