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星獸中心出來後,聞宴回到了夏風眠的地下室。
他對系統任務毫無頭緒,所以先回去吃個午飯,吃飽了再想。
夏風眠并沒有關掉遊戲。
光屏裡的地下室奇妙地與他的房間融為一體,以至于聞宴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好像再度感受到了走道裡吹來的風。
帶着陽光的氣息,吹進昏暗的空間。
他正摸着一把口琴,聽見光屏裡的響動,擡眸看向小貓,輕聲道:“回來啦?”
聞宴點點頭,目光順勢落在了他手中的口琴上。
口琴已經很舊了,但看得出來,被主人保養得很好,幹淨而明亮。
“這個嗎。”夏風眠說,“這是來孤兒院做義工的志願者送的。”
孤兒院的孩子沒有什麼玩具,這把口琴是他童年最珍貴之物,一直帶在身邊。
聞宴跳到桌上,歪着頭,好奇地打量口琴,又看看夏風眠。
他能感覺到夏風眠對口琴的珍惜,但他望着口琴眼神卻很複雜,似乎不願再拿起它了。
夏風眠沉默着撫摸口琴,半響,低下頭,問:“你想聽嗎?”
他原本打算把口琴收起來,不再碰了。
然而現在改了主意,他想再吹一次。
聞宴端端正正地坐下,認真點頭:“喵。”
想。
夏風眠笑了笑,垂眸,将口琴放至唇邊,緩緩吹起了一支調子。
口琴的音色依舊柔和清澈,樂聲悠揚,仿佛萬籁俱寂的夏夜,皎月清光,一陣陣晚風吹過枝頭繁葉,簌簌作響。
這是夏風眠寫的第一首歌。
那時他考上了大學,找了好幾個兼職去賺學費和生活費,終日忙碌奔波。
從打工飯店出來的一個晚上,他仰頭看着滿天星河,心底一片澄澈,甯靜舒緩的旋律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與星河奏成合唱。
他花了好幾個深夜,把旋律譜成曲子,發到了星網賬号上。起初無人問津,後來漸漸被一些人發現,也有人開始誇他的音樂富有靈氣。
他那時的心境簡單而純粹,隻覺得終于找到了熱愛并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夢想,從此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
但是被周由陷害後,就連這些最為單純的初心都遭到了全盤的否定和謾罵。
一曲終了。
夏風眠還未從晦澀灰暗的情緒回過神,卻聽見了超級用力的鼓掌聲。
小黑貓使勁拍着兩隻爪子,貓瞳布靈布靈的,仿佛寫滿了誇誇。
夏風眠一時間有些恍神。
周由的陷害做得天衣無縫,如果不是夏風眠清楚地知道事實,光看那些列舉的證據,他都險些相信自己做過種種惡事。
網友的情緒被營銷号和小作文煽動到頂峰,數不清的謾罵和指責充斥他的後台。他明知道最好不要去看,卻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點開評論。
根本就沒人相信他,甚至連他都險些不相信他自己。
貓貓為他送來了這段日子的第一份鼓勵。
夏風眠其實不是一個很自信的人,甚至有些單純。當初簽了公司後,經紀人總是訓斥他不會蹭熱度,責罵他為什麼不好好服從公司安排。
“不是讓你多去蹭胡影帝鏡頭嗎,沒同框鏡頭怎麼炒cp?你裝柔弱一點,看他的眼神敬仰一點,準能吸引一批cp粉。這麼好的機遇都不知道把握,白瞎了一張臉。”
“這首歌寫的不錯,給蔣柔吧,她要沖獎。”
“都是一個公司的藝人,她火起來會不帶帶你嗎?同樣的歌,由她發才能熱度最大化,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我教你?”
“不肯?别做夢了。”
那時候周由會來安慰他。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你要想想自己的原因。”
“你為什麼總是感覺有人打壓你?”
“公司的其他藝人都很好啊,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夏風眠逐漸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有問題,才會遭到種種惡意對待?
他反反複複修改歌曲,反反複複撕掉作曲本,終于作出了最滿意的一首曲子。
然後,就遭遇了抄襲事件。
他的人生幾乎被全盤否定。
這件事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賠付完違約金,他就搬到了地下室,一直沒有出去,也沒有碰樂器了。
夏風眠隔着冰冷的光屏摸了摸貓貓的腦袋,說:“謝謝你。”
“不過我可能不會再碰它了。”
聞宴:“!”
聞宴:“喵喵喵喵!”
聞宴隐隐約約猜到夏風眠遭遇了不好的事,雖然暫不清楚是何事,但聞宴知道,夏風眠的内心根本不想放棄音樂。
他直起身子,大聲喵喵叫,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希望夏風眠回心轉意。
夏風眠默然地望了他半響,開口:“你希望我堅持下去?”
“抱歉,但我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