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綏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下情緒,在心裡不停暗示自己,他現在是代号【飛蛾】的野生哨兵,不是什麼諾卡斯小少爺,他完全可以做到像其他人一樣面對霍冽。
等在防護牆裡的所有團隊都向污染區外的警戒線走去。
時綏心裡挂着事,不由自主落在他們這個團隊的後面。回過神,由于一貫的警惕性,轉頭往身後看了一眼,發現霍冽才從倚着的牆面起身,還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面。
時綏想過要不要落後半步,讓她走在自己前面,但想到在等待進入污染區的時候,那位叫做【冕雕】的哨兵似乎很警惕自己,一直想套他的個人情況,又放棄了這個容易引人懷疑的想法。
而且團隊裡代号【冕雕】和代号【大白鲨】的兩位哨兵,和霍冽有很多熟稔的互動,是隻有相互之間十分信任的人才會有的互動,還有個哨兵雖然也和霍冽有一些互動,但看得出來沒有另外兩個那麼熟悉。
他們應該認識很久了吧,應該一起在污染區出生入死很多次了吧,也不知道她第一次是什麼時候進的污染區,時綏垂下了眼,他羨慕所有能夠和霍冽接觸的人。
霍冽在看自己的通訊機,這個A級污染區在今天以前一直是沉睡的狀态,現在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汪洋,但據公會論壇上給出的資料上說,這個A級污染區以前其實是一座城鎮。
除了低階污染區,所有高階污染區在變成污染區之前,環境和變成污染區後表現出來的環境,都是大相徑庭的。
“熵之眼”會将居所裝飾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就像今天這個A級污染區被它的“熵之眼”裝飾成了海洋的模樣。
入水前,所有非海洋類精神體的哨兵和向導,都吃下了一顆藍色的球形藥劑。
這個藥劑是白塔後勤部的研究員根據魚類的鰓呼吸系統研發出來的。
一種可以讓人類的基因發生短暫變異的藥劑,将人類慣有的呼吸方式,改變成通過皮膚毛細血管直接與外界交換氣體的呼吸方式。
哨兵和向導中覺醒了海洋類精神體的人,可以很好地适應海洋環境,覺醒了飛禽類精神體的人,可以自如地在天空之上翺翔。
覺醒陸地類精神體的哨兵向導,進入海洋環境的污染區後,其精神感知力會被削弱一半,但不會影響其精神力。
既然存在海洋環境的污染區,當然也會存在天空環境的污染區。
白塔後勤部的研究人員,倒還沒有研究出來能夠讓人類做到無阻礙飛行的藥劑,但給哨兵向導們專門研究出了一種小型飛行器。
這個小型飛行器可以固定在鞋子上,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飛行器的動能需要能量玉提供能量,比較費能量玉。
貧民區都照不到的人造太陽光,這片一望無際的海洋就更不用說了。
海裡漆黑一片,進入的那一刻每個人心裡都微微一緊,好在夜視服發出的熒光,足夠團隊裡的人互相看清對方,也增加了在污染種面前暴露的風險。
冰涼刺骨的海水從滑過霍冽的夜視服,穿過她靈活的肢體,在她的動作下托着她的身體向海底前進。
【好黑,我讨厭水,會讓我絨毛感到很不舒服。】
霍冽的精神體一邊探索周圍的環境,一邊自言自語地抱怨着。
她的精神體雖不會像舊時代真正的蜘蛛那樣在水中窒息而亡,但一些生理特性還是存在的。
比如說,陸生蛛體表密集的細毛沾水後會被破壞疏水層,導緻其行動受阻,這些生理特性是無法避免的。
根據公會論壇上的資料,完整的污染區在海底六千米的地方,這段路程有得他們趕的。
海裡本就寂靜無聲,連海水流動的聲音都不存在,海水的潮氣卻無孔不入地鑽進他們的感官,深不見底的水下隻看得見一片沉重的黑。
霍冽他們的團隊裡也沒人說話,壓抑的氛圍仿佛一直在擠壓着水中的空氣。
終于,【冕雕】這個團隊裡話最多的人,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氛圍,開口道:“還好剛剛等着進污染區的時候沒唠太多,不然我現在是真找不到話題唠了!”
“你也好意思說這話。”說話的哨兵代号【海豚】,以前和霍冽他們同隊過幾次,也算是點頭之交。
身為海洋類精神體的哨兵,進入水裡後她的下半身就變成了海豚的尾巴,“上次我們做隊友的時候,吃飯這個話題都能給你聊一兩個小時,你好意思說自己找不到話題唠?”
【冕雕】這人打小就不知道不好意思四個字怎麼寫,“正好今天隊裡有兩個生人,能聊的可就太多了!”
“我跟你們說說咱們隊伍裡的【蜘蛛】,那可是公會論壇上數一數二的紅人,【飛蛾】以前不在公會論壇上接任務可能不清楚,【雪狐】肯定是清楚的。”【冕雕】的語氣誇張得很。
同隊的【雪狐】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提及,轉頭往旁邊看了一眼沒說話。
時綏還沒完全摸清【冕雕】的性格,隻知道他是個話痨,想讓他接着說下去,便忍不住接話道:“聽你這話,【蜘蛛】的天賦開發度應該是我們中間最高的吧?”
有關霍冽的事,無論大小他都想了解,沒有參與她的過去,至少不能錯過了解的機會。
話痨最顯著的特點就是,當有人接話的時候,表達欲會更旺盛。
譬如【冕雕】這個話痨,“不是我吹啊,【蜘蛛】以前還沒覺醒的時候就能獨自闖污染區了!B級以下的污染區全部通關,全部通關是什麼概念?在座的各位,不說剛覺醒能不能通關B級以下的污染區,就說還沒覺醒的時候有沒有進污染區的膽量?”
“我反正是沒有,我還沒覺醒成哨兵的時候,連污染區是什麼都沒搞清楚!”【冕雕】自豪地承認道,“【大白鲨】,你說說你有嗎?沒有吧?”
【大白鲨】遊在隊伍最前面,連頭都懶得回一下,她深知【冕雕】的秉性,越理他他越興奮,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興奮的。
綴在最後面的霍冽也隻是靜靜地聽着,【冕雕】這人在吹噓上,你越阻攔他,他吹得越起勁,她倆都習慣了。
【大白鲨】在隊伍裡雖然話少,但和霍冽配合還是相當默契的,進污染區後一個在前開路,一個在後處理突發狀況,幾年來都是如此。
其實時綏有,他還沒覺醒的時候也開始進出污染區了,但和霍冽的經曆相比不值一提。
貴族的團隊和公會的臨時團隊不一樣,不僅配備齊全,團隊裡的成員更是萬裡挑一的。
時綏以前進出污染區,他母親擔心他的安危,團隊裡的成員都是B級哨兵向導,都是天賦開發度能夠媲美S級哨兵的人才。
這樣的成員在團隊裡陪時綏進一些B級以下的污染區,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你們要問我為什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因為我在【蜘蛛】第一次進污染區的時候就認識了她!”【冕雕】拍了拍胸膛,“不瞞你們說,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還沒覺醒呢!”
“【蜘蛛】通關了B級以下的污染區後,就想挑戰一下自我,竟然決定進高階污染區!”【冕雕】講得眉飛色舞。
“雖然她當時找了個有經驗的團隊,但你們懂的,進了高階污染區,什麼突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更别說高階污染區裡還有‘熵之眼’這種不穩定的存在。”
講到這裡,【冕雕】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要我說,【蜘蛛】也是倒黴,第一次進B級污染區就突發狀況百出,不是碰上了賞金獵人,就是一進污染區就被‘熵之眼’給盯上了。要不然人人都唾棄賞金獵人,對其避而遠之呢,如果當時不是團隊裡混進了個賞金獵人,‘熵之眼’也不至于盯上我們團隊!”
遊在旁邊的【雪狐】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複如常。
即使【冕雕】講故事實在沒什麼水平,時綏聽到這裡還是忍不住緊張了起來,甚至為她感到後怕。
【冕雕】說霍冽倒黴,時綏卻覺得霍冽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