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聞言正想說點什麼,忽然福至心靈,又閉口,隻唇角挂着奇異的淺笑,注視桔梗。着什麼急?這回何不把選擇權交給桔梗,看她怎麼回答?
“……朋友。”
在思考了片刻後,桔梗說。
唔,隻是朋友啊。
奈落因嚣張狂傲而揚起的眼角,垮下去一些,心裡有點悶,主要是不服氣。
看過彼此最痛苦的記憶,并肩作戰過,接下他的草編蜘蛛,怎麼也該說一句“重要的人”吧。就算不說這些,他們的宿世因果交纏得那麼深,怎麼還隻是朋友呢?
最重要的是,她可是躺在他身下嬌喘籲籲,和他擁抱在一起共赴極樂的。全身都被他看過、摸過、吻過,最隐秘的模樣隻屬于他,連穿的衣服都是他挑選的呢,誰家管這樣的叫朋友啊?
很不服氣,但奈落倒也沒說什麼。換個角度想想,剛開始他們落入這方世界時是何種惡劣的關系?現在已經好多了不是嗎?她甚至承認他這個血仇之人是朋友了,他還有什麼不服氣的呢?
這麼一塊堅冰,身上還長滿了對着他的刀子,他能将之融化到這個程度已是不小的進步了。
奈落自嘲地想,他可真能自我安慰。
于是,老闆看着面前的兩人面色都沒什麼變化,但就是覺得這位公子身邊的空氣有些低沉壓迫,便趕緊笑呵呵退下,心中則停不下來八卦兩人的關系。
奈落心裡糾結半天,終究覺得不甘。沒道理就他不高興,偏讓桔梗也頭疼頭疼。
“桔梗,這段時間我為你買衣服,你又吃了不少東西……”
聽出奈落幸災樂禍的語調,桔梗擡眸睨他:“什麼?”
翻開桔梗的小物袋,把敞口對着桔梗,奈落狹長的眼裡滿是報複的譏諷的笑意。
“桔梗,我們沒錢了。”
“……”
桔梗本來還不當回事,等慢慢回過味來,就有點想扶額了。用陶土身用久了,都要忘記活着的時候是需要錢财的。還得虧之前小奈落提醒她收下村民送的除妖費,不然這段時間她都沒有錢花。
世俗的困擾重歸,确實有些麻煩,但與此同來的還有恍若隔世的喜悅。她終于,能像一個真正活着的人一樣了,和其他人有着同樣的煩惱,多好啊,這颠簸的塵世重新接納了她。
看到桔梗在短暫的茫然後,露出的那種感動之色,奈落隻覺得心被一雙柔軟的手觸碰到,竟也軟了下去,再生不起嘲笑的念頭。
幫附近的村落除妖,換到些錢财後,兩個人買了一支木船。
草原已到盡頭,大河流進山脈,死魂蟲和最猛勝都沒有在附近找到門的迹象。那便乘上船,順流而下。兩岸青山,丁香猿啼,别有一番風緻。
到夜裡需露宿,将船停在岸邊,找了處草地茂密的地方,奈落将狒狒皮墊在樹下,把桔梗包好,讓她能舒服些靠着樹入睡。他還說:
“今天一天你都沒有吃東西,先在這裡休息,我去抓幾隻魚來烤。”
“嗯。”
她的視線一直随着奈落,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巫女眸底是一抹甯靜的溫柔。
這一覺睡得不錯。桔梗是聞着烤魚的味道醒來的。
夜雖厚重不見五指,身上的火堆卻明亮暖和,樹枝燒着偶爾發出噼啪聲,有細小的火星濺出,落在不近不遠處,像打鐵飛出的花。火堆上用木頭架子架着幾條魚,奈落就坐在一旁烤着,時而翻轉魚身。桔梗緩緩眨了眨惺忪的眼,火烤在身上暖暖的,視野裡奈落棱角分明的下颌、那張英俊的臉孔,随着跳躍的火苗忽明忽暗,紅色的眼瞳專注而認真。
注意到她醒來,他的視線望來:“醒了?”
“嗯。”
“沒睡多久。”奈落道,“再睡會兒。”
桔梗又盯着那些魚看了看:“好像快烤好了。”
“還有一會兒呢。”奈落笑着說,“你再睡會兒吧,等全烤熟了我叫你。”
桔梗聽了他的話,合上眼睛,微微偏過頭,攏過狒狒皮,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一會兒又睡去。再醒來時,卻不是被奈落叫醒的,而是被變化了的烤魚氣味。
烤糊了。
這……
奈落原想給桔梗露一手,想聽她贊美自己烤出的作品。起先也都很順利,觸手抓魚,骨刺剖開魚腹,将内髒清理得幹幹淨淨,架起火堆把烤魚串在樹枝安放其上,這些都小菜一碟,後面怎麼就烤糊了呢?
這雖然是他第一次烤魚,但他奈落是誰?把那麼多人玩弄于股掌的事情他都做的得心應手,像烤魚這種簡單的小事,難道不是信手拈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