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環顧四周。

現在，幻象、長廊、記憶的片段，這些全都不見了。他們身處在一個茫茫的黑暗空間，四周除了黑暗什麼也沒有，就仿佛這裡是虛空之境。

不過兩人都知道，這不過又是另一個幻象空間罷了。

四魂之玉所擅長的，不就是制造假象嗎？再轉世也還是這套能力。

桔梗的指尖輕輕落在奈落受傷的手上，靈力傳進他傷處，配合他的自愈力，很快這隻手就恢複如初。

好溫暖……

奈落想。

這還是第一次，桔梗注入他體内的靈力這麼溫暖而安撫。隻是這樣，都讓他萌發出感動和喜悅。

但，還不能掉以輕心。

兩個人同時察覺到什麼，轉頭看去，隻見遠方翻騰起紅色的水浪高牆，高過十幾層的高塔，排山倒海的、呼嘯着向他們滾滾拍打而來。

二人幾乎同時，說出相同的判斷：

“迎上去！”

“迎上去！”

桔梗怔了一下，看了眼奈落。奈落也有點意外，接着更加喜悅了。明明身處這樣的無間之地，卻因為桔梗展現出的默契而心花怒放。

他摟着桔梗的腰帶着她迎上去，“走！”

“我自己來。”桔梗提出抗議，讓他松手。

呵，就不。

奈落眉眼乖張地揚起，剛剛看到了她最痛苦的那些記憶，他的心現在還無法平靜，卻知道某個念頭變得無比強烈而堅定，那就是不會放手，不放！

但他也會想，她看到了什麼呢？自己心裡的秘密，她全都知道了嗎？她是怎麼看他的……

暫時揮退這種對未知之事的緊張煩躁，奈落抱緊桔梗，沖入水浪之中。

他們逆着浪不斷向前，桔梗發現紅色的水在融化自己的陶土身軀。在水汽的蒸騰中，她露在袖外的手出現崩裂的迹象。奈落忽然将她轉了個圈，讓她埋頭整個窩進他懷裡。

“如果讓容器損壞就麻煩了。”他冷冷說，語調很無所謂的樣子。因着他實在高，桔梗在他懷裡就似嬌小的一團，許多處暴露在水浪中的部位都被奈落擋住。

但奈落的軀體也在被血水腐蝕，桔梗感覺到了，那隻剛剛被她治好的手再一次傳來生硬凹凸的觸感，她看不到，卻猜到是被化成了白骨。

心裡一時間更不是滋味，她喃喃：“半妖……也會痛嗎？”

奈落嗤笑着将桔梗按得更緊，“比起這個，你脆弱的樣子更讓我愉悅。”

桔梗在奈落懷裡轉身，“我要射箭。”

奈落會意，隻抱着她的腰。桔梗彎弓拉箭，一記破魔之箭将水浪分成兩塊，直沖天際。

奈落一摟桔梗，飛躍進被分開的空隙中。

嘩啦——

一股巨浪在拍下的瞬間消散，就仿佛從不曾出現過。

奈落和桔梗墜落在柔軟的榻榻米上。這裡是……奈落認出這是他在人見城的寝室，稍微試探了一下，不是幻象，他們回到真正的人見城了！

四魂之玉的轉世已經逃跑，這個房間卻顯然因為它前段時間的鸠占鵲巢，被添置得有模有樣。雖然這模樣在奈落看來，十分惡心人就是了。

此刻他們一起躺在榻榻米上，桔梗見剛剛兩人所受的腐蝕都已不存在，她坐起身，打量四周，也很快發現他們回來了。

那麼，門呢？

剛剛她能透過幻象的罅隙看到門，就說明門離人見城必定不遠。并且，另一件事此刻印證了她的判斷——她腦海中，那道要她和奈落交合的指令，來了。

桔梗呼出口氣，見奈落還躺在那裡，說道：“我有話和你說，隻和你一個人說。”

她認真的表情和眼中的一抹深意，奈落一看就懂，小指一揮，一條纏着他小指的蜘蛛絲蔓延到桔梗的手邊，桔梗伸展手指，讓蛛絲繞上她的小指。

說來有些諷刺，從前的她百般躲避奈落的蛛絲污染，若不是他拿一對母女的性命做要挾，她決計不想碰這滿含污穢觊觎之念的蛛絲。可現在，她卻主動遞去手指，讓兩個人的情感、心聲全都連接在一起。

讓桔梗有些意外的是，明明蛛絲傳來的奈落的感情，和那個時候并沒有太多不同的，她竟……沒再覺得有那麼惡心、那麼鄙夷了。

『你是要讓我聽你的腹诽嗎？』

奈落帶着諷刺的心音，順着蛛絲傳過來。

桔梗瞪了他一眼，沒理會奈落賣乖，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她讓他連蛛絲，可不是為了聽彼此悄悄話的。

『放心，』奈落坐起身來，『在我的蛛絲裡，就算四魂之玉也别想知道我們交流的内容。』

這一點桔梗是放心的。

兩個人在神識裡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