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愣住了。
血色的紅瞳在一瞬震顫,身軀在一瞬僵硬如一塊又厚又硬的大石,火熱一下子自肌骨裡沖出來,流竄到骨骼和血管的每一處,又齊齊沖向那一處。雪白的狒狒皮下,堅硬的腹肌與人魚線交彙的根源,被蓦然喚醒,帶來一陣難以忍耐的疼痛。
這個女人,在幹什麼?
他遮體的皮毛,被一雙素手往下拉開。奈落想要按住這隻手,但,動作根本不聽他意志的指揮。理智該死的流失到不知什麼地方去,隻剩下燎原的欲将巫女從骨到肉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發絲都吞噬的渴求,以及一顆如同置于冰火兩重天,被拉扯揪擰的心。
她為什麼能這樣冷靜決絕地下手,沒有任何的感情,他不是她恨之入骨的仇敵嗎?
又什麼時候,輪得到這個他費盡心思想要殺死的可恨女人,把他奈落當作工具一般,輕而易舉地覆到他身上?
她憑什麼就能這麼淡定!
她将他當什麼了?!
而他這每一寸骨縫都在叫嚣着朝思暮想的獸性的瘋狂,又是為哪般?
他是奈落,不是那個滿腦子下作念頭的鬼蜘蛛!
一顆心像是在被南轅北轍的力量反複拉扯,明明身體那麼緊繃,心底卻一片冰涼痛苦,乃至鮮血淋漓。可是,視野中巫女剝開肌襦袢露出的瑩白皮膚,落在這軀體上的烏黑的發,還有原木色的在昏黃中顯得陰濕的地闆,這一切,都是那麼觸目驚心,輕而易舉地讓奈落的執念和對巫女的占有欲壓倒一切。
是你先挑釁的,桔梗。
薄唇勾起邪肆的殘忍的弧度,似笑非笑間更顯得瘋狂,奈落一翻身,肩膀上肌肉的線條輪廓充滿碾壓性的力量感。似聽到巫女發出一聲悶聲的嘤咛,鐵臂将她牢牢箍在懷裡,有力的四肢如牢籠般把巫女困住。
“是你先挑釁的,桔梗,”他殘忍地笑道,“我說什麼也不會放過你。”
說完,他便低頭封住巫女的唇。這是他無數個日夜輾轉反側瘋魔地想要去做的事情。
是她先踏出這一步的。其他的奈落不想再去想。然而,心,卻在二人上演的這場瘋狂裡,不斷變得更加冰涼窒息。
這種冰涼像什麼呢?像巫女閃耀着寒光的箭頭,像她寒潭般不染塵俗的眼眸。
奈落讨厭桔梗這雙眼睛。
此地,此刻,深惡痛絕。
像神明平等地望着所有人,不論是販夫走卒,還是聖賢大惡。
凜然似雪,空如無物。
即便身體再由他擺弄,即便雙頰染上嬌豔的酡紅,也依舊這樣冷靜從容看着他。
這讓奈落覺得,自己像個無所遁形的小醜,沉溺在獨角戲裡,還在妄圖用力量摧毀或是征服這個女人。
他突然幻視了鬼蜘蛛。
當年那家夥連動都動不了,卻還着魔的渴望着能占有桔梗,看到桔梗慌亂的樣子。
現在,是他奈落在占有桔梗,可即使如此,她的那雙眼睛,依舊是不為所動的冰冷,比透過鬼蜘蛛的記憶所看到的那個無悲無喜、沒有七情六欲的聖潔巫女,更多了堅毅無情。
在她的面前,他和鬼蜘蛛,都是無所遁形的小醜。
可憑什麼!憑什麼他們在做這種事,她卻仍能不為所動?
她為什麼能對一個厭惡至極的男人的侵犯無動于衷?!
男人?她當他是男人嗎?
對,在她眼裡,他奈落,隻是個披着人皮的妖怪而已,和那些奇形怪狀醜陋又不會說話的獸型妖怪,沒有任何區别。
她就是這麼鄙視他!鄙視到他的撞擊不是男人對女人的占有,而是妖怪對巫女的擊打。
奈落覺得胸口要裂開了,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樣痛苦,這樣憤怒,如此屈辱而不甘。破壞欲随之止也止不住地壯大,好,妖怪是嗎?對啊,他奈落本就是大妖!大妖該怎麼對待巫女?
掐着桔梗腰的一雙手,變作兩叢觸手……
……
巫女終于承受不住了,淚水随着壓抑的喘息落在腮幫,沒入墊在身下的狒狒皮。
“桔梗。”奈落掰過她的臉,想要看到她脆弱的模樣。
然而,即使如此,回應他的,仍是流着淚的冰冷眼神。
她越是如此,奈落越是瘋狂。
越是瘋狂,心越是空洞痛苦。
隻能像一頭窮途末路的野獸,拼命地鎖住懷裡的獵物,不死不休。也唯有打濕雪白皮毛的水漬,才能讓奈落的心找到那一絲絲着落,似證明至少她的身體不能無動于衷。
……
巫女猛然将頭高高揚起,無聲地哭喊。奈落再次掰過桔梗的臉,終于,看到了她眼底轉瞬即逝的迷茫失焦。
奈落很難過,身體的極大滿足和内心的空洞痛苦,讓他有片刻的失神,不知道該做什麼,便隻能放開桔梗,慢慢坐起來,喘息着,輕輕冷笑着,唇角帶着一絲苦澀,目光卻始終不離開桔梗。
用屈辱的姿态将她擺弄,可奈落感受到的,還是她的高高在上、缥缈不可觸,和那個卑微的仰望着她的醜陋自己。
他們明明這麼近,這樣親密的擁抱交融,卻橫亘着一道天塹般的距離。
在奈落的注視下,巫女平靜地爬起來,平靜地穿衣。
剛剛激烈的交融讓她的頭發散了,她沒有管,徑自走向窗戶邊,将手伸出去試探。
屏障解除了。
房梁上那行文字已經消失,桔梗走到房門處,打開了門。
終于出來了。
看着她這仿若什麼也未曾發生過的态度,奈落的胸口如同壓着沉沉大石,碾磨着,喘不過氣。但當發現桔梗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顯然是腰腿的酸軟不适造成的,又有一絲秘而不宣的陰暗得意感,爬上奈落心口。
奈落撿起狒狒皮披上,也跟着走出房間。狒狒皮上那滑膩腥膻的大片水漬,啧,算了,他偏要這麼穿在身上。
“你去哪裡?”出了房屋,是人煙罕至雜草叢生的山道,奈落問桔梗。
桔梗道:“我要去确認是否發生了什麼。”
以及,遠離奈落,藏起來積蓄力量,将他和四魂之玉一起淨化。
但,奈落不會放自己走的,自己現在沒有弓,如果此刻就開戰……手在背後結印,蓄勢待發。
“好巧,桔梗,我也想确認到底發生了什麼。”
聽到奈落的話,桔梗修眉輕蹙。
“哼。”奈落不善地看了桔梗一眼,駕起瘴氣雲頭飛走了。
就這麼走了?桔梗有些奇怪奈落竟然不殺她。費盡力氣将她引到白靈山殺死的,不就是他嗎?
今天的奈落,渾身充滿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