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的價錢我知道,不必去問。”
周春花在旁邊接了話,一點不覺得姚曉瑜不知道物價有什麼奇怪的——讀書可費腦子呢,更别說孫女還是跳級的,不知道柴米油鹽也不奇怪。
姚曉瑜扭頭看向周春花,眼睛頓時亮了。
跟她想的煤油燈和煤油都很貴的情況不同,因為有個天才推出了買煤油送燈的套路,煤油燈并不算多麼昂貴,買一盞好的花不了幾個錢。
姚曉瑜聽到價格的時候很心動,但想到家裡的經濟狀況,還是決定先用墨水瓶自己做。
考試帶去的墨水瓶還放在房間呢。
至于煤油的價格——上海的運費便宜,競争也不小,煤油并不算貴,一般都是一元八角三十斤左右,相當于七到八個銅元就能買一斤,但這是整買才有的優惠價,散賣的話,一斤要十個大錢。[1]
但是一盞煤油燈按照最亮的來算,一小時也不過三錢,便是每次點燃熄滅要浪費不少煤油,也能點三十多個小時,相當于每天花一個銅元能點三個多小時。[2]
買,等她再接點抄寫工作就買!
……
“這個蓋子裂了,所以格外便宜,隻要一元五角。”
姚曉瑜恍恍惚惚的出來,心裡就一個念頭:鋼筆可真夠保值的。
“等我們再存存錢,要是下次來這隻鋼筆還在,就買了給爹用。”
出了當鋪,姚曉瑜給兩人努力的打雞血,被厚被子的價格打擊到的兩人也漸漸有了精神,姚天睿更是左顧右盼的觀察起路邊的小販來。
有跳級的妹妹的壓力在,姚天睿很少跟同學出來玩,前幾天又一心忙着找工作,根本注意不到街上的場景,現在被猛的晃了眼睛,才發現街上到處都是人。
“好熱鬧啊。”
姚曉瑜還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看到民國時期的上海街道,正如忙着收割的農民沒工夫觀察山上的楓葉有多紅,忙着生計的姚曉瑜也看不到街道上的熱鬧。
也就是今天的任務都完成了,身上的擔子稍稍卸下來一會兒,姚曉瑜才将街道上的場景看到了眼中。
旗袍還沒開始流行,女子穿的多是上衣下裙,也有些依舊是老式的上衣下褲;男子有穿西裝的,也有汗衫的,有皮鞋布鞋還有草鞋的,卷發的外國女子穿着洋裝,黃包車夫的脖子上搭着白毛巾……但最熱鬧的,還屬那街上的千行百業。
“珍珠米,熱騰騰的珍珠米——”
小販提着保溫的漆籃,從這邊的巷子竄進去,又從那邊的巷口冒出來,姚曉瑜還以為他是賣米的,問了周春花才知道,他賣的是現代早餐的一大角色,水煮嫩玉米。
也不奇怪,北方的白菜到了浙江,用紅頭繩一拴,就成了膠菜,還是跟豬打輸了的文豪寫過的呢。
“……甘草酸梅黃蓮枝,還有怪味蘿蔔幹哎……”
那邊又有個小販往巷子裡鑽了,周春花告訴姚曉瑜,他們是賣小吃的,現在還沒到熱鬧的時候,梅雨之前會有小販賣白糖梅子,賣炒白果的還沒來。
“西瓜,西瓜——”
“哦!冷啊!賣冰啦……”
“冰淇淋,十個銅元一杯——”
這邊的熱鬧還沒瞧完,那邊的吆喝已經完美的吸引了姚曉瑜的注意力,賣西瓜的拉着闆車,整個或者切片買都行;賣冰塊的是一夥提着桶的青少年,那冰淇淋跟現代的差别不大,隻是裝它的杯子也就是幾錢的酒杯大小。
“馄饨——”
有個小販從姚曉瑜身邊經過,肩上挑着一整副馄饨攤子,前面放着爐子和鐵鍋,後面是碗櫥,抽屜裡有着馄饨的皮和餡料,她幾乎可以想象到其中的工作流程——有客人招呼,便停下來現包現煮,一會兒就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馄饨。
“擦皮鞋擦皮鞋——”
“報紙報紙,圍觀舞女和大帥的曠世情緣——”
“先生,要卷煙嗎?”
這邊的孩童抱着小箱子,賣力的招攬着生意;另一邊的報童念着各種有吸引力的标題,希望有客人停下腳步;對面的小孩抱着跟擦鞋小孩差不多的籃子,卻是賣煙的。
“女士,要買一枝花嗎?”
小女孩怯生生的在她旁邊停下,用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着姚曉瑜,但姚曉瑜隻注意到她枯黃的頭發,沒有血色的臉,還有伸出來的,跟蘆柴棒一樣的手。
姚曉瑜的笑容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