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一行,太殊行宮,草木葳蕤,沉香萦繞。
舊日之景萬般熟悉,謝靈仙卻好似第一次踏上自己的故土般,從乏味無趣裡找到了些許新奇。
當然,最熟悉的還是古闆的家規族訓,仍舊是怒目而視,陳詞濫調。
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
謝靈仙和謝琳琅回老宅探親。
家中親眷對着謝琳琅噓寒問暖,阿谀奉承,但是對将一切都打點妥當的謝靈仙冷眼旁觀,隻是寥寥幾句問候,對于這個長房長女來說,過于客套疏離了。
站在人群中的謝靈仙心不在焉地想起她。
清晨時還賴在床榻上的蕭姒,烏黑的長發幾乎要垂在地上,光潔的肩背上落了一層黑紗,她把腿翹起來晃啊晃,枕着手臂,歪着頭去看坐在銅鏡前梳妝的她。
穿戴整齊,謝靈仙要離開行宮,蕭姒就拽着她的手耍賴,拖延了好些時間。終于踏出房門,謝靈仙還回頭囑咐一句:“殿下記得用膳。”
蕭姒站在窗棱後,一雙眼睛如同星子,卻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你今天這裝扮很美。”
謝靈仙在姑蘇一向這麼穿。齊胸的白紗裙,輕薄的披帛,兩鬓發髻松散,發絲低垂時耳墜輕搖,是江南這帶尋常的婉約氣派。她還是喜愛将發絲全然歸攏,用幾根玉簪固定,既簡單又利落。
不過她誇贊的話,那或許确實有些好看吧。
謝珩見她失神,将她叫到書房中,她的父親已經在等在那裡,看着謝靈仙面不改色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像童年那時,他擡手就想給謝靈仙一巴掌。
但這次她沒有躲開。
謝靈仙挑眉,直視着男人,眼神不躲不閃。
謝珩把他的手扯下去,男人無他法,怒罵謝靈仙:“我怎麼生出你這樣不知廉恥的東西。”
謝靈仙根本沒有反駁他的打算,轉而問起了謝珩的身體安康。這更是讓男人氣急,怒罵謝靈仙:“如果不是爬上了公主的床榻,你現在什麼都不是,竟敢在你父親面前擺起了譜,有朝一日殿下将你厭棄,你走投無路,還不是要回謝家。”
謝珩這次沒再攔着他。
“以色侍人,焉能長久,祖父難道覺得我不懂?”
謝靈仙哼笑一聲。
謝珩看着面對父親的羞辱,情緒沒有絲毫波動的女子,她不是不在乎這番話,隻是對于他,心中全是蔑視罷了。
一時間,他的心中有些複雜。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信謝靈仙孤身一人能在權力漩渦的中心保全自己,謝靈仙隻是一介隻身闖蕩的女兒家,一朝踏錯,隻會是萬劫不複。
更何況,她選擇屈居公主身下,單憑這點,謝珩對于她的智謀和手腕也是持懷疑态度的。
最終,他還是猶豫了。
這點也不出謝靈仙的預料,她也沒指望着這些人理解,對于父親的質問和憤怒,謝靈仙隻是說:“若父親不願,那我從今以後,革去謝家的名号,也未嘗不可。”
“你是說,你要和家裡斷了幹系?”不可置信的語氣。
“亦或是将我挪入旁系。”
“有區别嗎,就算把你在族譜上的名字劃去,難道能改變我們之間的血親關系嗎,你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謝靈仙有些不耐煩了,她的眼神落在了盛放着花枝的白瓷瓶上。
幸虧沒答應昨日蕭姒要跟着一起來的要求,否則她定要把謝家掀一個底朝天,她才把兵符還回去,如今這形式,無聲無息地做事才是上上策。
謝靈仙又瞥了眼天光,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和側妃也該回去了。”
“你……”男人還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