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園小亭中我與他對坐,我将腿翹起來,将手撐在石桌上發愣。
說實話,我确實有點想她了。
我與她單獨相處時,并無侍女在身旁服侍,雖我們以君臣相稱,卻并無繁文缛節,好像本就應該如此,倒也萬分快活。
細數起來,我們兩人在一塊也做了不少事,但到了後來多論朝堂事,鮮少有閑散之時,少女時這樣無所事事,擠在一處整日玩鬧的光景竟是少有。
以至于後來我在太極殿時還念念不忘,但即便我們攜手回了那時那地,卻也抓不住那甯靜了。
我時常覺得二十歲前的我,應該對謝靈仙良善些,因為我對她,倒像是對待嬌妻美妾一般,隻覺有趣,作情場上的打發,無非我對謝靈仙多了丁點兒女子之間才有的憐惜。
後來我們一個在宮中,一個在廟堂,我才總是捶胸頓足,為何這時我竟作一個無情又纏人的主。
但謝靈仙卻說:“陛下過了許多年才翻起舊賬,是卸磨殺驢的作風,但我并不厭惡,雖然開始陛下總是手段強硬,卻總給我留了幾分柔情,雖然這情意是往那種事上繞的色心。”
卸磨殺驢本來就是帝王家的勾當,謝靈仙倒也沒說錯,但是她竟說我還有幾分溫良,着實令我得意的有些心虛。
不過謝靈仙看起來纖弱,可是性子倒是好似那蓮杆兒比直而冷硬,能讓她說出這種話,定然是出自真心。
兄長手執書卷凝神細看,忽而他将書扣在桌上問我:“你知曉淮郊徐家的事嗎?”
我抖抖衣袖道:“勾結蠻族,私自運輸貨物,再加上在官場貪污錢财,哪一條加起來都不是小罪,被治了個滿門獲罪,男的做苦役,女的被做官婢販賣,這件事鬧得朝野盡知,要不然我們倆也不會南下這一趟……可這事兒不都塵埃落定了,兄長怎麼還問我?”
徐老兒一人做這些倒也罷遼,奈何淮郊徐家在淮郊站穩,是仰仗的蕭歧。
即便他們已經割席,可是有這層關系皇帝就是會有意敲打。
我還真怕兄長說出什麼不忍心的話來,便提醒了一句:“我知兄長愛才心切,可是這次來姑蘇,蕭歧就派了個兒子過來問候,自己借着軍務繁忙,這麼多天都沒來一次,陛下看到我們傳回去的信,有朝一日必定會對蕭歧下手。”
不過他倒是沒我想象中那麼心軟。
太子道:“雖不至于滿門抄斬,但是徐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無一幸免,我知按北涼律令這些也不算是慘絕人寰,但是父皇曾問我,若是用這些人敲打蕭歧,又當如何,我隻是想問問阿姒兒,若是你在我的位置,又當如何?”
其實我回答算是逾矩。
但是即便在東宮,我們也多次談論過政事,我倒不疑有他,略微思索道:“自然是将人有意送到蕭歧跟前,生也好,死也罷,也要多少試探出來真假,陛下有意拔了這顆釘子,可是這一兩年,蕭歧把自己捂得死死的,拔釘子也得找能下手的地方吧,如今有現成的把柄,何樂而不為呢。”
“這便……沒了?”
“自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蕭歧有擊退南蠻的軍功在身上,看似是最不可能勾結,但他在淮郊盤踞多年,不管有沒有勾結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