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仙不解其意,一曲終了,才問我:“怎麼又成了殿下?”
我讀不來兩卷詩冊,自然沒什麼高雅用意,隻是将謝靈仙比作蓮花,而我又喜她唇齒留香,每每采撷都碩果頗豐,既然我日日賞蓮采蓮,自比為采蓮女當然再合适不過。
謝靈仙聽了我一本正經的解釋後,抱着琴行禮,說是庫房還有些送來的東西尚未清點,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我頗覺神清氣爽,将手中書卷随手扔了,伸了個懶腰,盤算着入了夜如何将她哄回來,教她不會再用各種無趣又粗糙的借口敷衍我。
謝靈仙這冰雪一樣剔透的人,喜怒哀樂都凍在裡頭,唯獨在她的肝火上加柴添油才能調動她的幾分性情,她知書達理固然好,可是她生氣耍些小性時,才能看到幾分初見她時的倔強冷淡。
真真是可愛至極。
我知謝靈仙願意順着我陰晴不定的性子,是因我乃長公主,是明燭殿的主人。
她很聰慧,隻要她願意,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内,輕而易舉拿捏我的喜好,恰到好處掌握我行事的分寸。
即便她是被召進禁宮,被選上做六尚局的女官,照樣能勝任這官職。謝靈仙從來不是隻有我這一種選擇。
所以我必須要做一些事,一些這普天之下除了我别人無法做到的事,這樣她才能一直,一直和我在一塊。
當夜,我與她厮混。
情到濃時,我點着她的顔色淡薄的嘴唇,一聲聲喚着靈仙,她不搭理我,我又喊她卿卿,她又不應答。
我樂此不疲,喚了一次又一次,次數多了她便面帶愠色,張口便咬住我的指尖。我真是愛慘了她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她其實在情事上略有笨拙。
但是我卻隻是偏愛她的眼神,明明已經水霧朦胧,愛恨嗔癡都在裡頭流轉,卻還是要繃着弦保持清醒。
忽而眼神又明亮起來,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隻在極少數時會有平日裡那種凝霜一樣的平靜閃過,她仿佛是個灌了酒的蓮華。長醉複作醒,春水皺波風。
次日晨起,榻上無人,隻聞琴聲。
我起身去尋。
卻原來,謝靈仙正披着我的衣衫,在廊下為我彈琴,夏蟬嘶鳴月色如水,如枯花般的沉香在她的琴邊靜燃,袅袅之中我窺她容顔,恍惚之中似是夢魂颠倒。
我真想,永遠停留在這時候。
我們正當好年歲,洶湧的感情就像是抑制不住的潮汐,随着身體裡充斥的沖動和激情一起,填滿了朝朝暮暮。在這靜谧的時候,我無比清楚地聽到了内心的聲音——我愛她。
我愛謝靈仙,因此我卻忽然生出膽怯,以至于我怎麼也張不開口來,隻能坐在她身邊,安靜地聽完這一曲。
好想讓時光凝滞在這一刻,直到面對死亡。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