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謝靈仙怎麼就能想出這樣狠絕的辦法,讓我這個最不願意她離開的人都措手不及,還是說,這本來就是她想好的退路,隻等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候說出來,明明我從未說過這樣的話。
所有紛雜的情緒都變作恨意,讓我忽然笑了出來。
皇帝聽到我的笑聲,反而不再憤怒。但我現在想的是,若是能渡過這次難關,定要把在背後推波助瀾的人全都殺了,一個也不能留。
“好一個無關私情,蕭姒,你聽聽,連你的人都比你會說話。”皇帝看着仍然扭着頭的我說,“孤隻問一遍,她帶發修行,你可舍得。”
又不是真落發為尼,就算做了尼姑,我照樣能将她搶回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湮沒在雨聲中:“兒臣當然願意了,謝靈仙能以身奉我北涼,我開心還來不及。”
皇帝坐回了高位,語氣已經不似之前那樣咄咄逼人:“你敢承認,便莫要後悔。”
“我,不悔——”
大雨瓢潑,我走出殿門的時候,謝靈仙還跪在雨中,看到我安然無恙,知道這招以退為進算是成功了,她望着我,沖我淺笑,頓時心中對她的埋怨都消散了,我從一旁扯過傘,遮在她的頭上,摸了摸她的臉。
謝靈仙拉住我的手,搖搖頭。
我垂下眼睛,她本來身體就弱,這樣淋雨,還要舟車勞頓,怕是又要生病,她踉跄着站起來,我們手拉着手,并肩走回了明王宮,雷聲轟隆,誰也沒有說話,直到在明王宮外,她忽然喚我殿下,緊接着就倒了下去。
我接住她,連忙讓人請醫官。
謝靈仙染了風寒,整日昏睡不醒。
即便服了湯藥也睡的極不安穩,我撫她臉頰,有時覺的滾燙,有時又覺冰冷,如此翻來覆去反複無常,使得謝靈仙愈發形容憔悴。記得她剛來明燭殿時,謝靈仙也這樣病了一次,燒的渾身滾燙。
上一次這般憂心,還是在母後病入膏肓時,那時候我還年幼,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日漸憔悴,起初她和皇帝關系還有些僵硬,深夜他來,隻會隔着紗幔遠遠瞧着母後。
我總是被父皇神出鬼沒的身影吓到,兄長沖我噓聲,我們隻能裝作看不到母後和他遙遙對望,可是他總是不進來,總是這樣站在遠處,好像隔的不是一層紗,而是千山萬水。
到了後來,母後病重了,他才來到床前,但他已經抓不住了。
德妃知道謝靈仙病了,還特意請了旨意,讓她即刻出宮前往幽州,就算在病中也不得耽擱,我在明王宮大發雷霆,又去了她的宮殿,把能砸的東西砸了一個遍,德妃躲在太極宮,根本不敢來見我。
或許,他本來就隻是帝王,不是夫君。
是我總在回憶那段還算幸福的往事,不肯認清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