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入夢,一颦一笑皆是謝靈仙。
月色蕩漾似佳釀,她背對着我席地而坐,青絲如瀑,眉眼朦胧,向後睨了我一眼,輕聲喚我殿下,我慌不擇路地跑過去,卻撲了一場空。
我神情恍惚地坐起,連後頸都是酥麻的,不知怎麼就着了魔,走到了偏殿門前,卻又覺得自己這般太過唐突,歎了口氣,原地坐下來吹了會兒深秋的冷風,才吹着腦袋回去醞釀睡意。
又是初一,請安回去的路上,麗嫔仍然在太極宮外跪着給兒子求情,她好容易看到我,罵罵咧咧地要撲過來,卻被宮人無情地拖走了,消失在宮道拐角前開始放聲大哭。
早先我差人去打聽,知道了一些不算是隐秘的隐秘。張貴妃的母家被查出貪污了不少金銀,自認是皇帝嶽丈的張大人被流放,剩下的一律貶為庶民,就連貴妃如今也不能叫貴妃了。
陛下說尚未想好封号,便就這麼在宮中擱置着,這和将她打入冷宮也無甚區别了。貴妃之位,僅次于皇後之下,雖無鳳印,卻也享受了幾年的榮華富貴,頃刻之間便如危樓倒塌,但貪污銀兩也算不得什麼隐秘。
但裡頭涉及她和皇帝房中事,便不可為外人道了,天子之名萬鈞之重,聖目聖聽無處不在,若是那些隐秘傳的滿皇宮都是,天子聖威想必已是一幹二淨了。
但是這樣的落差肯定讓人難以接受,後來張氏就瘋了,每天在宮道上又哭又笑的。
至于麗嫔呢,誰讓她的寶貝兒子非要彈劾太子呢,她不阻止就算了,還要幫張氏報複我。
我可不像太子,實在沒什麼仁義心腸,肚子裡裝的全是毒藥,誰攔我的路,就要随時接受我的報複。
本以為事情會到此為止,很快到了拜月節,我在明王宮坐着都能聞見從禦園飄來的桂花香氣,宮中忙忙碌碌,幾場賞菊宴下來,宮裡又添了幾個新人,裡頭有個少女年輕貌美,低頭時肖似我母後。
說來也巧,她是幽州褚氏大族,與母後還沾親帶故。我外祖母姓褚,但卻并非正宗,而是遠在朝歌的别州旁系,入了朝歌宣氏後,因外公和一個姓褚的大臣在朝堂上不和,她幹脆把和褚氏的聯系斷了個幹淨。
說起來幽雲一帶的這些氏族都算的上是外戚,多多少少和我的老祖宗們有些幹系,也都為太祖帝征戰四方出過力,但是褚家有些特殊,前朝滅國時,它本和蕭氏同為地方豪強,從來看不上蕭家武夫出身,後來北涼定都長安,他們便沒被重用過。
直到我母後入宮,才找到借口,愈發恭敬谄媚起來,但母後卻從未回應過,褚家記恨着,一直送年輕女子入宮争寵。
誰曾想就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某天清晨,雲女對我說麗嫔想要邀請陛下再看她跳舞,可是她的陛下壓根沒搭理她,萬念俱灰之下,她搭了個根白绫上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秋雨連綿讓他厭煩,還是因為長子愚蠢的行為丢了顔面,亦或者是因為西戎朝貢在即,他無暇顧及。
皇帝聽到時,隻是語氣淡淡地說了句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