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太極殿,才發現掌心已沁出汗來。
耳畔回響着臨走之前皇帝對我說的話,他揮了揮手,對我說道:“禦園的辟玉閣我讓人騰出來了,這個夏天你們過去住,免得讓她再病了,但是記住,别讓私情誤了正事,謝家那女兒留在明王宮可以,但宮裡的規矩不能廢,女官應有的考核都不能少。”
我呼出一口濁氣,将心壓在肚子裡。
貴妃還未從太極殿出來,他們之間的事可就與我無關了,男和女指尖,君和妃之間,真是難懂的很。
我跌坐進明王宮的軟榻,龍腹香的氣息似乎還在鼻尖萦繞,手臂磕碰在扶手上發出聲響都渾然不覺痛楚,隻感覺到太陽穴突突直跳,殿外伺候的侍女們探了探頭,都不敢靠近,雲女搖了搖頭,她們便悄然退下了。
“殿下這是怎麼了?”
謝靈仙從内室出來,手中拿着白絹擦拭着染在指腹的墨汁,見我臉色發白,連忙彎身替我解去沉重的首飾,我望着她的眼睛,才恍惚回神。
“沒事,陛下準了你能留在明王宮做貼身女官。”
我扯出個笑,語氣刻意輕快,“咱們還能去辟玉閣避暑,那可是個好地方。”
謝靈仙揉揉我僵硬的肩膀,道:“殿下似乎并不高興。”
“高興,怎麼不高興?”我哼了聲,卻洩了氣般靠向軟榻背,“不過是……”
話到嘴邊,又改口道,“今日奔波,腿都站麻了。”
謝靈仙沒再追問,隻取來溫水擰了帕子,蹲在我膝前替我擦拭掌心。帕子的溫熱驅散了沾了夜色的涼意,我盯着她低垂的眼睫,想起太極殿上父皇那句“别讓私情誤了正事”,伴君如伴虎,這話在舌尖滾了幾滾,終究是沒敢吐出來。
就寝前,謝靈仙從偏殿來到我寝殿,她站在屏風後,讓侍女們去歇着,對我道:“夜深了,該更衣安歇了。”
我聲音發悶,“你替我啊。”
她走到我身前,殿内燭火搖曳,将我們兩人影子投在屏風上。謝靈仙解開我繁複宮裝的手頓了頓,忽而輕笑一聲,指尖挑開我腰間的玉帶:“殿下是在太極殿受了委屈?”
我沒吭聲,隻由着她将宮裝褪下,露出裡層月白寝衣。殿中隻剩下衣料摩挲的輕響,直到謝靈仙挽起我的長發,才道:“陛下是在想,‘伴君如伴虎’?”
我渾身一僵,猛地回頭看她。
謝靈仙垂眸梳理我的長發,語氣平淡無波:“陛下自幼喪母,先帝性子又嚴苛,這些年在他跟前周旋,想必不易。”
琉璃宮燈散出的華光映得謝靈仙眼底水光潋滟。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那些憋在心裡的話忽然決了堤,我猛地伸手将人攬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悶悶的:“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謝靈仙被我勒得喘不過氣,卻擡手輕輕拍着我的後背,像哄孩童般順着我的長發:“你的心思,我多少能猜到的,隻是多了幾分幸運,正好猜中而已。”
我默不作聲,隻将臉埋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