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兒的一架直升飛機旁邊,另外有兩名手持步/槍的憲兵正在等着他們。
他們到達時,飛機的引擎已經發動起來了,綠色的圓柱形整流罩表面上,滲出的水汽凝聚而成的小水珠微微顫動着。
早上的暫時結束了内戰的戰場軍營裡,熱鬧的狂歡下愈發寂靜駭人,山麓的夜莺的叫魂曲回檔在荒無人煙的深谷。森鷗外向上申請了離職證明表的第三天,澤布以及上層議會一緻同意了森鷗外的“退役”。
森鷗外拿到蓋着紅色大印章的文件證明凝色。
他的付出物質化為一張薄薄的紙。
與謝野換上了她第一次被森鷗外拐來的白色衣服,上面還有陳放在箱底特有的味道。她困惑地遙望不遠處的灰綠的密林,近在咫尺腳踏的戰場,說不定,她腳下的地方,曾經有人的血犧牲在這裡滋養。
她恍惚間好似一場無比愚蠢至極的夢。
她要離開這裡了……這是多久之前的願望了?
與謝野将目光重新投射到将她托人非人地獄的罪惡者。
那是……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冷冰冰的面孔。
與謝野下意識地咬了咬腮幫肉内側,她差點忘了森鷗外是一個不擇手段的野心勃勃的當軸者追随者。
森鷗外在打地方就是她痛苦的地獄,無窮無盡,無法逃脫。
森鷗外斂住他的本性,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的退休ztm豪華啊——這是他得知他卡下有多少錢的時候,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
森鷗外據理力争,舌戰群儒,以三寸不爛之舌奪取了與謝野的撫養權和歸宿地。
所以,與謝野還是他的與謝野。
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
森鷗外笑着和憲兵打招呼,兩人确認來者是本人後,眉毛舒展開來,他們行禮。
“真是辛苦啊。”森鷗外露出了看到合格的X光報告的診斷書一般滿足地說道。
“森科長,這下子我們可能要說再見了,不過真是意外啊,您居然提前回去了。”一位憲兵透露羨慕的語氣地說,他的手搭上中也的肩膀上,“小中也和與謝野小姐以及若鶴君也要走了,這下子要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了。”
中也擡起頭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那個憲兵。
“你不想我離開嗎?”在中也的時間裡,他呆在戰場的時間比外面的還要長,在這裡他了解到了許多自己和别人不一樣的地方來補充空虛單薄的認知。
“當然不是啦,”對方溫柔地說,“外面更好,更适合你們的存在。那裡可以住在有燈光溫暖的住所,有熱氣騰騰美味的食物,有眼花缭亂的新事物,有陽光有歡樂哦。”對方閉上眼睛含笑,“那是我們要守護的人間煙火。”
他走了?他們會寂寞嗎?
他們是想問留下來還是離開這裡呢?
“森科長,搭乘直升飛機前往就近的降落點,會有安排好的專車搭乘你們到達目的地。”
“脫上層的福,珍重。”森鷗外将中也抱上直升飛機,向呆愣在原地的與謝野招手,與謝野牽起若鶴的手走向直升飛機。
離開這裡,他們的世界會不會有上不一樣的色彩?
至少他們不屬于這裡。
與謝野在直升飛機飛升到一定高度向下俯瞰,整個區域變的渺小,人頂着黑色的頭在下面轉來轉去,原來是這種感覺。
與謝野内心堵住了。
頭一次她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自私自利,她逃離了地獄,可她幫不了其他人逃離,他們已經是政客剝奪世界的武器工具,她卻奢望自由自在、平靜安詳的普通人的日子,她的命運就不是這樣的安排,她在對抗命運,總有一天,命運會反噬她的生命。
她閉上眼睛,直升飛機的振動讓她情不自禁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飛機直接飛往交接點。
在簡易跑道上有迎接森鷗外的人等待着。
森鷗外站在地上,他一襲軍裝,襯托他人模狗樣的痞子英雄氣。
“看不出來,森先生還是一帥哥。”若鶴對與謝野咬耳朵。
“我知道。”與謝野淡淡地回應,不在意地瞥了瞥揮手緻意的森先生,叉腰憤憤不平地點着頭,
“目前是單身,帶三娃。”
“噗嗤,”中也忍不住偷笑起來,森先生太慘了。
森鷗外拒絕了對方有頭有臉的人物的盛情邀請到約定好的地方盛情款待,他露出了一臉的微笑謝絕了對方,恰到好處地将時間安排在其他時間。
“因為我的小家夥們坐了一早上的飛機現在精疲力盡,如果他走了,他們會生活不能自理地哇哇大哭,換句話,沒有他,這個家要散了。”
“這樣啊,森先生真是辛苦啊。”留着寸頭幹練的大領導頂着好言相勸的善解人意的嘴臉,他臉上的麻子在陽光下冒油,刺得森鷗外忍不住眯起眼睛來,“有苦難請吩咐我們,我們軍官領導一家親嘛……”他小眼睛迅速飄了眼眼角餘光能掃過的範圍,悄悄從手裡塞了個紅包到森鷗外口袋。
“啊……這是什麼意思……”森鷗外保持着兩人的動作,小聲地問。
“小意思小意思。”對方擠眉弄眼地強硬地塞到森鷗外的口袋,見森鷗外沒有特别是反抗,反倒是他占了便宜似的笑的眼睛看不見縫。
“現在小孩子花銷大嘛,學費、住房、彩禮、醫療什麼的都是掉錢眼裡啦!森先生真是辛苦啊!我懂我懂!”
森先生笑的把口袋裡的東西往裡塞深,笑的那個陽光燦爛:“哪有哪有,我嘛,就是攤上了傳說中的吞金獸,隻有靠他們吐錢養老的份了。”
從這一角度誰也沒有發現他們的小動作。
“對吧。”
“那改天準登門拜訪。”
“好啊!我們把酒言歡,我打第一眼就看出森先生面善,像是我失散多年的好兄弟!”收到森鷗外客套話的領導以為套上了軍官的大腿,高興地現在就想把森鷗外拽到他的車裡鞏固友情。
聊了幾句客套話,領導依依不舍地帶着他的手下開着他那亮瞎眼的加長版紅色勞斯萊斯離開了,留下來黑色難聞的尾氣揚長而去。
“現在去我安排的家吧。”森鷗外綻開笑顔,向上面派下來給森鷗外的車裡走起。那是一輛多功能性黑色SUV。
“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與謝野嘀咕地從直升飛機搬下他們吃飯的東西。個人用品他們加起來都沒有一個行李箱大,衣服少的可憐,都是基本生活品,最多的還是森鷗外的書籍文件以及一系列藥品和醫療設備。
“快點哦。我們的新家可能有些遠哦!現在加把勁還可能在打掃衛生完順利吃到飯哦!”
“森先生,你的語氣越來越惡心了。”若鶴一個人搬了大半的東西,讓一個十一歲的未成年人搬比他重的家夥還是勉強了,大滴的汗珠溜到地上。森鷗外順勢接住若鶴手裡的行李箱,無奈地眼裡含住慈愛的笑意。
“咦?不可以嗎?現在的孩子不是需要鼓勵溫柔的語氣嗎?這樣的教育方法比比皆是,互聯網受用啊。”
“沒事少刷有的沒的視頻。”與謝野沒好氣地看着森鷗外。
她轉身微笑地問拿着醫療箱的中也,問:“是吧?森先生有時間看那種沒腦子的東西還不如琢磨怎麼提高做人素養。”
“也沒有吧。”中也把手裡的醫療箱遞過愛麗絲,“換句話,森先生對我們也挺好的。不是嗎?晶子姐。”
“……也是。”難以反駁的問題。
與謝野向第一次看見中也般的陌生地看着眼前和她生活了六個月的孩童,他的臉上沒有了怯生生的虛弱的感覺,他開朗健康的笑容展現着他的希翼。她将他當做了和她一樣被森鷗外利用的工具出現在戰場上是無比可憐的同類,以為他會理解她的痛苦和迷茫,他是一個孤獨、弱小的孩子,他需要在殘忍的世界裡活下去,與謝野恰恰提供了她愛他的理由,她将人的美好毫無保留地給中也,她希望他能理解她。
她的眼睛應該追溯到多年前的背叛和欺騙,她隐忍而黯淡。
但脫軌的是……中也是森先生帶回來的……中也是心甘情願地追随森先生的,中也一輩子都要被森先生左右……他的思想已經轉向了可怕的軌道……
良久,與謝野可怕地發現,中也是不會離開森先生的,他不知道森先生的黑心腸,傻乎乎地以為森先生是大好人,他被他欺騙了!而她和他逃不出森先生!
“晶子姐,你在想什麼呢?”中也揚起那張八歲的小臉蛋,他已經脫離了剛見面的饑寒交迫凹陷的蠟黃色的病态,飽滿的臉頰煥發着生氣,他歪歪頭,帶上天真無邪的殘忍和不解,“還是,晶子姐想離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