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了,蕭條的氣象籠罩了大地。
一陣子的騷動,牽引起了緊張的氛圍。
尖銳的鵺香鳴叫,黃泉之鳥鳴,赴入黃泉徒。
與謝野整夜未睡,她的心一直堵着,女人的第六感隐隐暗示着帶着惡兆。
牆角的叫死蟲在暗處桀桀啞叫,被撓了情緒的與謝野的心煩意亂,她氣沖沖地向牆角扔了一隻筆,發出聲響打擾到它們的求偶,隻隻都噤若寒蟬。
可不過一會消停,它又小心翼翼地嘗試性地發出預告性的幾聲,接着聒噪起來,細細微微地磨人地回應着,沒了人的物理幹擾,沒兩下子就繼續仗着膽子肆無忌憚地呼風喚雨呼朋喚友。
與謝野靜靜地眺望着遠方的直升飛機投下是照明燈,耳邊隐隐轟鳴,整個軍營都波及到,一時間都如同白晝。
“與謝野,還沒睡嗎?”與謝野身邊站着位比她矮個頭的男生,對方披着一件森鷗外的大衣,小心翼翼地走動,捂住嘴壓低聲音,唯恐打破屋子安靜的現狀。
“沒,”與謝野苦笑着,擺擺手,放下假裝打發時間醫療保健書,“可能是今晚茶水喝多了,睡不着。”她撇了嘴,話題一轉,“中也醒了嗎?”
“嗯,換衣服。”若鶴眼中掠過一絲凜然,“動作那麼大,很難忽略掉。關西搞閃電戰突襲了嗎?戰火都燒到自家門口了。”
“沒見打響軍營保衛戰的第一炮……”
“發生了什麼?”中也探出頭,小小一隻的小孩子眨眨眼,哪怕是小孩子跟随在森鷗外身邊,價值觀和人生觀多多少少受到了森鷗外獨特的熏陶,平日裡森沒少有意無意地灌輸中也對于戰争意識形态的思想——中也極有可能成為森下一個繼承人。
“森呢?還沒回來?”
與謝野搖搖頭。
“他不回來才好呢!”
“那森……”
“沒事的,森先生那麼厲害怎麼會有事?不一直都是他坑别人嗎?”若鶴一本正經地說。
”那隻老狐狸都通常把别人當猴子玩弄于股掌之中。”與謝野翻白眼,三步并做兩部上前抱着中也,替他撥弄壓亂翹起來的發型。
中也那張稚氣未脫是臉、清澈的眼睛不該流露出悲傷的情緒。
與謝野難受極了。
恨不得把森先生五花大綁狠狠地咬上一洩氣。
她隻能一邊調整自己的情緒,一邊柔聲安撫中也。
“聽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甜的心情會好起來,我有巧克力哦。”與謝野用眼睛示意若鶴照看中也,她去拿糖。
中也沒心思吃巧克力,隻能慢慢啜着開水,三人依偎在一起。
末廣早聽到風聲在若鶴和中也還沒起來就迅速披上衣服,蹑手蹑腳地從窗戶翻走了。
若鶴突然站起來,換上自己的衣服。
“你要去幹什麼!”
“出去透透氣。”若鶴披上外套就要往外走。
“不行!我不能确保在我看不見你的情況下保證你的安全!不允許!”與謝野擋住門口。
“我就是要出去了今天。”若鶴逼視與謝野。
“不讓!”
“讓開!别攔着我!”
“不讓!”
“你翅膀硬了,要翻臉踢老子不行?”
“與謝野,”若鶴壓低聲音着,絲絲悲傷和恨意複雜交織,“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森先生真的不在了,你會哭嗎?”
“開玩笑!我開心的都來不及!怎麼會哭呢!哼!”
“好吧……”
若鶴點點頭。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若鶴撥開與謝野:“沒什麼……”
下一秒。
若鶴還未脫口的話被堵住了,大門猛地推開,撞上了他的頭,他連連後退幾步,頭痛的直不起腰來。他剛扶起腰。
他敢打賭,他頭上的包至少要一個柑橘那麼大。
中也怔怔地拉住與謝野顫抖的身子的衣角,有什麼東西從他的眼角流出來流至腮幫。
“與謝野小姐,我奉命接你執行任務。”
眼前的男人身邊站着一排士兵,如此大動幹戈,生怕與謝野會逃走般。
“咦?現在嗎?可是,我……現在不太方便……也不是不可以……”與謝野表示有點驚訝。
“是的。”木部道。
他一眼掃過與謝野,揮揮手對其兩名士兵道:“請與謝野小姐現在前往治療室。”他懇請般地真誠地望着與謝野解釋道,“抱歉,情況緊急,請允許我失禮的舉止。帶走。”
“可是……我……我現在還需要……”話語戛然而止,與謝野被強硬地帶走了。
一
“中将——”澤布的侍衛對前來指揮的長官俯首稱臣,并如同機器人般宣讀報告:“已在周邊發現了多具屍體。”
救駕來遲的軍團一臉上失了光,他們的王牌被關西的暗殺者襲擊了。而且還……從來沒有在那麼多的世人面前如此狼狽不堪,傳出去日本政府臉面往那放!
福地臉色蒼白地閉上眼睛,臉上手上,渾身上下都沾滿了血迹,最讓人不敢直視地血淋淋的小部分突兀的白骨暴露着空氣中彌漫着伴随着血肉模糊。
地上已流淌了血窪。
“福地殿下……”
中将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他單膝跪下抱住福地破敗不堪的身軀,飒飒地用外套覆蓋住福地的下肢。
他的計劃失敗了……原本想利用福地的便利把威脅政府軍的暗殺者給除掉——他得到了個不靠譜的情報——暗殺者會在今晚出現。所以特意接着兩人好久不見叙舊的名義邀請福地夜晚外出。
可惡——
該死——怎麼會這樣!
快發揮你的神威毀天滅地啊——該死的——
澤布低聲呼喊福地的名字,一邊伸出手,他的另一名秘書遞上通訊器,“木部。”
“中将閣下,已安排與謝野前往支援……目前還有三分鐘到達治療室,鑒于緊急狀況,福地殿下那邊請盡快安排……争取時間!”
福地還喘着粗氣,摸脖頸大動脈還在搏動,大概隻能靠自身條件很難撐過一分鐘。
“迅速把福地殿下運回治療課——”
澤布的聲音不怒自威,壓低的氣場壓迫着别人的嘴。
“可是得暫時止血——”随從醫師遲疑地開口,為了福地能在劇痛中失去意識,對方決定無所不用其極地保證隻要福地的心還在跳動,毫不猶豫地給福地注射了大量的興奮劑。
——這個劑量會死——
身體承受不住——
死?瀕死就可以了。
撐過死神鐮刀揮舞的時間。
“聽從指揮。”
“是。”
他抱起福地,胯了一大步,眼睛餘光瞟到人員中的矮個子,他蹙眉思恃片刻,反應過來是森鷗外麾下的人,他好像與福地殿下有一些關系……好像叫末廣——
“末廣君,你也一起來。”
“……”
“是,中将閣下。”
全體人員的目光齊刷刷看向被點名的少年,被高看的末廣可能青雲直上了——末廣木讷地走向待機的越野車。
——
——
越野車裡——
中将那手中的雪茄上留下了一截長長的煙灰,他将雪茄按在煙灰缸裡按滅,臉上的表情很甯靜。手上把玩着铮亮的佛珠。
後面的車座被平放下來,簡單地布置成急救室。
福地被随行醫生平放插上呼吸機心髒起搏器,以及大量興奮劑藥液。
——
在山隈内側,士兵們發現了倒在血泊之中,身首異處的森鷗外。
對方的頭顱被嚴重破壞,呈現重力的高度摧殘後的暴力,單從腦袋難以辨認是森鷗外本人。
但從身體等找到了證明身份的編号、軍銜、身份通行證。
“目前臨确為森鷗外科長。”
澤布沉吟不語,憂愁寫在臉上。
越野車終端裡,澤布的授權人——鳥取,目前在前線負責。
而發現殺手的福地殿下身受重傷,看來剛才經曆了生死局,他倒在血泊中,沒有了雙臂,血淋淋地如同從地獄刨出來的修羅,在援救時,福地單膝跪地,臉色蒼白,虛汗流浃背,他的嘴角淌着混着胃液的血水,他沉重地吸入每一口膨時人針刺的空氣,胸脯如一隻破掉的鼓風機,呼進去的維持生命的空氣無形之中成為可折磨人的酷刑。
從傷口湧出,肝髒在抽搐呻吟。
中将是草草看了這位大英雄,眉頭緊鎖。
車裡沒有人注意到一名抱緊胳膊壓抑尖叫的少年——顫抖,全身都在顫抖——拟犯了癫痫大發作。
末廣從來沒有那麼壓抑到死亡降臨到他的身邊的人——戰場上失去的全是赤裸裸的生命、尊嚴、愛情、自由和幸福。
前線上一位自動請纓的高權重的政府機關事務長上杉道:“對方是何方神聖的能把福地殿下逼到如此地步行街地方對我們有多少把握,關西他們手上的手牌是如此的恐怖的存在。”
中将在終端一段看了他一眼,對方問出了他的思恃。
那個神秘莫測的殺手到底是何方神聖,他作為關西的立場是否服從命令,對方是否可以挖牆腳過來。要怎樣的代價才可以賄賂對方改變陣營,加入他們的戰隊,有如此人中龍鳳的人物在,中将可以保證他一年之内飛黃騰達,青雲直上。
“連森先生都被殺害了。”中将又點起煙杆。
“明天就把犧牲的戰友安葬吧。”
“那森的遺體……不,目前不确定是森鷗外的屍體——森科長是已經死了嗎,需要進行DNA匹對……”上杉道。
“不需要,死人就是死人。我宣布,森科長已經死亡。”
末廣抓緊面前的座位皮革,手指因機皇用力而骨節泛白。難以言喻的悲傷緊緊擢住這位以“正義”而戰的理想化少年,裝載希望的玻璃罐開始皲裂,泛湧苦水。
終端現場一片寂靜。
中将繼續道:“安息。”他摘下帽子行禮鞠躬敬意,“請原諒我不在場的失職。榮耀與每一位戰士同在。”
“不符合規矩。”一名優秀的部下與上杉沆瀣一氣,他在這裡工作挺久的了,對規矩有種執着,也特别看不慣“别人”在自己經營以己的區域指手畫腳,充大尾巴狼,對方那裝腔作勢的扭捏已經讓他看透了,自然也對中将頗有怨言和排斥。
“是不符合要求,”澤布點點頭,他把手指按在下巴尖上,道,“那按規矩辦事吧。謝謝你的忠實的提醒。”頂住那位部下的不滿和輕蔑,中将放緩了語氣。
那名威望的少将揚眉吐氣地揚眉。像占了極大的便宜,他的虛榮心得到了一絲絲滿足,連看中将都覺得有些順眼了。對以下的交談,語氣不再是那麼多尖銳和急促了。
在軍中交敵比正面交敵更怠慢和危險。因私人人恩怨引發的悲劇和戰争還少嗎?偶爾的調情和服軟才顯得距離感和熟娴,做到八面玲珑,笑裡藏刀——官場鬥規矩會教他做事。
他往後靠了點,順手熄滅了手裡的煙火。
他把手放在末廣顫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末廣擡起眼睛愣愣地凝視着一片不可探知的虛無。
上杉看了看蓋上白布的屍體,閉上眼睛:“那按規矩流程進行處理——檢驗各位戰友的DNA,驗明身份。”
中将嘴裡叼着那根細細的煙杆,目光落下白布,他微微阖上眼睛,輕聲歎息,心事重重的盤算。
“鷗外真是令人意外了。”讓我猜猜貓和老鼠隐匿在哪裡呢?
末廣失神的目光移向他一張一合的唇瓣。
——
先行一步的與謝野被送往治療室,那裡已經有人重兵把守。
一到治療室與謝野就從車上跳下來。
她叫道:“是誰需要治療!”她心急如焚。
她意外看到了末廣也在治療室,他木讷寡言地盯着某處的死角。
“末廣!”
末廣沒有理會。
與謝野生氣地斥咄:“末廣!”
末廣的肩膀輕輕顫抖了,他的身體在顫抖!
“末廣!喂!看到森了嗎?森在哪裡!”與謝野察覺到了不詳的氣息。她走向她的同伴——下一秒,他的睫毛輕輕顫動,緊接着,他撲到與謝野的懷裡,渾身打顫。
“暗殺者……殺了好多人……”
末廣不僅身子抖,連聲音也在打顫到含混不清。
與謝野猶豫了會,把手伏在他的背上順了順,他騰得如同鋼鐵般的指不狠狠地挌位她的雙臂。
與謝野輕聲安撫地拍拍他的背部,以示他沒事了,說下去。
她聽到他咯咯哒磨牙聲。
末廣把臉埋到與謝野的頸窩,帶着恐懼的傳染氣氛。
“殺了許多人……也包括森先生……”
“怎麼可能?”
與謝野驚餘之下是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
——不,不是錯的——與謝野的第六感應驗了。
“哐當——”
與謝野驚愕失色,後退絆倒了小茶幾,茶水浸濕了毯子,杯子在地上打轉。
不是!
不可能!
怎麼可能!
開什麼國際玩笑!
森鷗外怎麼可能會說死就死!
他不是老狐狸嗎?
他怎麼可能舍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