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郁再睜開眼的時候,新月已經挂到夜空,方才詭異的靜谧變成了各種魔獸的嚎叫,聽風山谷僅剩月光的殘影,他順着光看去,剛剛的一男一女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某個讓自己恨得牙癢癢的家夥。
對方筆直地站在高處,居高臨下,遙遙望着他,晚風鼓蕩,把他的衣角吹得晃晃悠悠。
年輕人毫不猶豫地擡腳,朝石碓的方向走去,剛走了幾步,就看見黑發男人微微勾起唇角,随後他視線一暗,随之而來的是一場天旋地轉,等他站穩腳跟,場景又再度變換。
坍舊的平屋坐落眼前,呈數排高高低低伫立,磚瓦灰白破舊,視線往遠處探,高塔樓頂上的銀鐘在月光下閃爍着微光。
他回到了托特鎮。
“喂,喂!兄弟!你還好嗎?”穿法師袍的胖傭兵揮了揮手,見年輕人呆滞在原地,撓撓肚子,問旁邊的人,“裡昂,他不會被副團長整傻了吧,怎麼沒反應啊!”
“說啥呢?這可是團長的人!”黑皮傭兵打斷他,湊到他耳邊,叽裡呱啦說了剛剛在報名點的事情。
“你知道嗎?他居然敢找團長要錢!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上門讨債的!”
“哇!太強了!那天聽法師團的其他人讨論之後我就說不簡單吧!”
黑皮傭兵得意一笑,又繼續說道:“團長大人還親自幫他登記!親自!”
“哇!親自诶!”
“……你們不是有病啊。”
“你懂個屁!”黑皮傭兵和胖傭兵皺起眉頭,不爽地看向說話人——被讨論的主角之一正用詭異的目光打量着他們。
黑皮傭兵:“……”
胖傭兵:“……”
短暫的沉默後,胖傭兵先反應過來,熱情地上前,正想伸出短粗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到了半空又收回來,嘿嘿地笑了幾句。
“哎呀,白郁是吧!恭喜恭喜!你現在是我們的成員了!”黑皮傭兵不在意,一把攬住年輕人的肩膀,“以後大家就是兄弟了,你運氣好!不用再去殺魔獸了!剛好搜集齊了。”
“魔獸?”白郁不解。
“哦哦,你也是自己人了,跟你說也行!”胖傭兵說,“我們接到了一個關于聽風山谷的委托,要求把裡面的動植物各搜集一份,無論活的死的,太麻煩了嘛,但是錢多哈哈,咱銀月最喜歡的就是錢!”
“老大就說趁着招人順便讓找點苦力幫忙……啊不,同伴,找同伴幫忙……”
白郁:“……”
你剛剛說了苦力兩個字是吧?
想想之前在托特鎮攢動亢奮的人群……以及一個金币的報名費,居然毫不意外呢。
胖傭兵用手肘頂了下他的肩膀,表情暧昧中帶着試探:“你看上去沒啥事,是不是團長給你開後門了啊,畢竟放在山谷的可是副團長最擅長的魔法陣,其他人都是被吓得半死被傳過來的。”
“哪個人不怕死啊,團長也真是變态,非要說試一試是不是真的有用,那群大老爺們也就算了,好幾個小姑娘被吓哭了。”胖傭兵嘟嘟囔囔,“那些沒通過魔法陣的還得去抓魔獸找魔植,有的還得解剖挖材料,好幾個姑娘覺得銀月沒人情味都跑了。”
“什麼時候法師團能多幾個女孩子啊!天啊!我真的看膩那些死人臉了!”胖傭兵說着說着情緒激動起來。
“……他沒給我開後門。”
“什麼?”胖傭兵愣了一下。
“……死亡而已,沒什麼好怕的。”年輕人語氣淡淡,在一胖一黑兩個傭兵的疑惑下,他拂去衣領上不存在的灰塵,撇開黑皮傭兵裡昂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漫不經心地擡起眼皮,望向不遠處搖曳的樹影,“恐懼來源于未知,當你直面過死亡,就會發現不過如此。”
“……”
胖傭兵目瞪口呆,幾秒後才回過神來:“所以你是自己通過了幻境過來的?!不是!怎麼可能啊!副團長最擅長精神攻擊……”
“不可能啊,不少人還得找牧師治療……”
年輕人平靜無波的眼神讓他的聲調越來越低,那些質疑、困惑不知不覺地咽了回去。
不明所以的黑皮傭兵憨笑道:“反正過了就是自己人,不用想那麼多啦。”
胖傭兵跟着讪笑。
白郁聳了聳肩,撩了一下自己額間被汗水浸濕的碎發,戴了大半天帽子,熱得不行:“有地方休息嗎?”他想,既然已經加入銀月了總不能讓他現在大半夜趕回雷頓城吧,如果真這樣,他就去找白眼狼擠一擠——對方不願意也得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