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層樓，聲音傳到樓下的人耳朵裡時，已經很輕了。
無奈設備收音效果太好，将這幾聲都收錄了進去。
放大音量之後，談話聲便清晰起來。
樓上的人還沒走下來，直播間已經炸了。
【不是，什麼垃圾都往我老婆這邊塞啊】
【草莓娛樂****！！】
【好好拍戲不就沒這事兒了】
【當**事後諸葛亮呢！絮寶愛做什麼做什麼！我支持他拍戀綜，一年拍八個，氣死你們】
【一碼歸一碼，這回是節目組不做人好吧，徐東還能裝裝，這回的連個樣子貨都算不上】
【不說給個姜懷玉那樣的，來個正常的也行啊！節目組能找到這種人真是煞費苦心啊:)】
【工作室呢？明日娛樂呢？絮寶都被欺負成這樣了，你們還在裝死？】
【别罵了别罵了，我真怕他們爽到】
與直播間的疾風驟雨相比，咖啡廳裡是截然相反的安靜，甚至能聽到人的呼吸聲。
秦霄台階下了五個，正好撞上堵在樓梯口的一行人。
這是一家環境清幽的網紅咖啡廳，擺設很有格調，但也有着有些小店的通病，比如層高很低，樓梯太窄。
秦霄剛捏着煙夾到唇邊，垂着的眼睛掃見樓下的幾道影子也不以為意，銀色的打火機掏出來送到面前，一雙眼睛跟着擡起。
火苗簇的竄起，點燃了香煙。
上升的煙霧讓他的視野模糊了一下，但他還是辨别出了下面的人是誰。
他松開拇指，打火機發出哒的清脆聲響，歸位了。
追着秦霄的工作人員跑下來，先提醒他，“秦先生，這裡不能吸煙！”
跟着注意到樓下的人，倒吸一口氣。
“你要是沒攔我，我現在就走出去了。”秦霄說着，将含着的煙拿了下來。
他也不找煙灰缸，拇指和食指一撚，将煙滅了，連手帶煙一并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居高臨下的看着陳絮。
咖啡廳裝的鏡頭對準了座位。
手持的攝像機卻還跟在陳絮身邊，此刻畫面自動校準，落在了陳絮的臉上。
攝像師滿頭大汗，拼命的給樓上的工作人員打眼色。
這已經算是直播事故了。
站在秦霄身旁的工作人員小聲一邊沖攝像師擺手，叫他朝遠處退，一邊低聲勸着，“秦先生，麻煩你再配合一下錄制可以麼？”
“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提，我們都可以商量的。”
秦霄舌尖抵着牙，沒開口。
陳絮對他對視數秒後，便轉過目光，溫聲對工作人員開口，“秦先生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節目組應該還聯絡有其他配對嘉賓吧？找其他人就好。”
“這畢竟是戀愛綜藝……”
秦霄終于出聲，卻是一道冷嗤，“你也知道這是戀愛綜藝。”
陳絮瞪大眼睛看他，而後又垂下頭，唇角漸漸抿直。
連工作人員都能看出他的委屈，對秦霄露出目光譴責，還帶着憤怒。
秦霄視若無睹，吊兒郎當的往下邁了一步，喊得不怎麼正經，“喂，大明星。”
陳絮擡起頭看他。
秦霄，“不管是誰來，你都陪他聊天喝咖啡，再陪他玩兒兩天？”
明明是正經的節目流程，從他口中轉述一遍，不知怎麼就帶了點兒情色的意味兒。
好像那種錢給夠了就可以走到這裡，叫人來陪的……
【啊啊啊啊啊怎麼有這麼不尊重人的東西】
【叫什麼草莓娛樂，叫草**娛樂算了】
【雖然但是……真的可以麼】
【姓秦的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建議公開拍賣錄制名額，如果我能拍到我發誓我一定比他聽話，老婆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還有三站啊……突然興奮\|/】
【已舉報】
陳絮睫毛顫顫，垂了下去，好似沒聽出他話裡話外的嘲諷，輕聲道，“這些看節目組安排。”
“行。”秦霄轉頭回了樓上。
他重新坐回去，口袋裡的煙被他揉的亂七八糟。
工作人員壓着怒氣，先下樓來，“陳老師，辛苦你再等一會兒。”
“沒關系的。”陳絮沖她笑笑，“我需要回避麼？這裡隔音效果好像不是很好。”
工作人員感激的看向她，“謝謝陳老師！”
“應該的。畢竟錄制的片段要是剪輯版的特供彩蛋。”陳絮帶着攝像師往外走，“你回去忙吧。”
“好的。”工作人員嘴上說着，卻送他到了門口，而後掏出手機給陳絮打了字。
“我去下洗手間。”陳絮叫攝像師先到院子裡拍着景色，關了麥看向這位叫住自己的女生，“怎麼了？”
《請與我相戀》這檔節目又從别的組調的人，也有新招聘過來的工作人員。
李笑笑便是從别的組借調過來的人，她跟陳絮有過幾次合作，對陳絮的印象極好。
幾次合作不是沒有出岔子的時候，但陳絮從來不會發脾氣，而是耐心的先叫各方協調，找出問題。
也不會将怒氣撒到他們這些工作人員身上，往往都是找上面的人解決，還會安慰她們讓她們不要有太大壓力。
就像這次，内行人都能看出來給陳絮匹配的嘉賓有問題。
但從錄制到現在，不管是開着攝像頭還是關着攝像頭，他都沒有生過氣，隻是叫經紀人在找節目組解約。
甚至願意付出違約金離開。
可明明是他們節目組的問題啊。
李笑笑替陳絮覺得委屈，他們私下裡都罵過好幾回了，這會兒遇上陳絮，便忍不住了。
“陳老師，這次你的配對嘉賓沒有篩選，都是上面的人直接安排的。徐東應該是草莓娛樂安排的人，剛剛那個秦霄，是空降過來的，但是原本的嘉賓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們就是故意安排來讓你難受的。說不定就是收了錢，狗資本家……”
“噓。”陳絮看她越說越激動，連忙開口，“你别擔心，我确實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但是一直沒想明白。”
“謝謝你提醒我，我會小心的。”
“那就好。”李笑笑放下心來，可轉念又想，“也不知道後面的嘉賓……”
“我會解決的。”陳絮笃定的開口，“相信我。”
他沖李笑笑眨了眨眼，“等着瞧吧。”
李笑笑自然是相信他的能力的，冷靜下來之後，對着陳絮便紅了臉。
還是陳絮提醒她，“趕緊回去做你的工作吧，别耽擱太長時間。”
她恍然驚醒，匆匆往回跑。
不過在她離開之前，陳絮又往她手裡塞了張名片，“不确定你提醒我會不會有什麼影響，不過如果你被為難的話，可以給我經紀人打電話。”
“她會幫你解決的。”
李笑笑脫口而出，“謝謝老婆！”
陳絮臉上的笑凝固了一下，轉為無奈，“回去吧。”
陳絮沒耽擱太久，看李笑笑回去，便進一樓洗手間洗了手，對着鏡子輕輕吐了口氣。
還好有錄制給他緩沖時間，不然他剛剛恐怕真的要失态了。
失蹤了五年的人，再出現會是什麼樣子？他們又會再哪裡重逢？
陳絮幻想過一萬種重逢的方式。
想的最多的是某天一睜眼，發現自己正趴在課桌上，窗外陽光有些刺眼，他躲避的時候，有人叩了叩窗子，于是他便迎着那耀眼的光芒看去。
“小羽毛~”窗外的人笑的比驕陽還燦爛，但卻叫人從心底生出親昵之意。
陳絮抹開鏡子上的霧氣，看到自己的眼睛已經紅了，他拍了好幾下涼水，才将眼底的濕意壓了下去。
他最希望的是——那個人從未離開。
冷靜下來之後，陳絮便掏出手機，飛快在通訊錄上滑了幾下，指尖快要落下時，又收了起來。
原來小落說的再等兩天是這個意思。
陳絮反應過來。
作為家人，他們比自己先知道他回來的消息也正常，可為什麼沒有告訴自己，而是叫人作為他的配對嘉賓來參加戀愛綜藝？
陳絮手指壓在洗手台上，想起剛才聽到的話，眉頭蹙起。
難道他們也不支持自己來參加這檔綜藝麼？
手機一條接着一條消息的往外彈。
陳絮掃了眼，全是林旭陽發的。
他沒打算回複，整理好心情，便從洗手間出來了。
秦霄也錄完自己的片段，正坐在節目組安排的桌子前。
看他走過來，目光在陳絮眼角停了下，嘴巴正要張開，又生生忍住。
陳絮坐下，咖啡廳的侍應生便遞過來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