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記憶中某人冰涼修長的手指完全不同。
香秀猛地抽回手。
銀幕的光映在程老師錯愕的臉上,她立刻後悔了:“對不起,我……”
“該道歉的是我。”程老師推了推眼鏡,聲音很輕,“我們慢慢來。”
電影後半段,他們之間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卻在男女主擁吻時,不約而同地瞥向對方。
香秀先笑了,程老師也跟着笑。
散場後,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程老師指着街角新開的川菜館:“聽說他們家的水煮魚很好吃。”
“太辣了。”香秀搖頭,“上次李嬸請我吃,辣得眼淚都出來了。”
程老師眼睛亮晶晶的,很有耐心地說:“我還知道有家甜湯圓,就在前邊。”
“就去吃水煮魚吧。”香秀突然說。
程老師愣了下,點點頭,“好。”
川菜館裡熱氣騰騰,香秀被辣得直吸氣,眼淚鼻涕一起流。
程老師不停給她遞紙巾,自己的碗裡堆滿了給她挑出的花椒。
“你怎麼不吃?”香秀擤着鼻子問。
“看你吃就飽了。”程老師說完立刻臉紅到耳根,“不對,我是說……”
香秀噗嗤笑出聲,夾了塊魚肉放進他碗裡:“嘗嘗,真的好吃。”
程老師被辣得滿頭大汗,眼鏡片蒙上白霧,卻還堅持說好吃。
香秀看着他狼狽的樣子,好奇問:“你不是喜歡吃水煮魚嗎?我還以為你能吃辣。”
程老師錯愕看她:“我還以為你愛吃……”
香秀有些無奈:“我不愛吃辣,我看你說了,還以為你喜歡。”
兩個人看着對方,突然都笑了。
程老師道:“看來以後還是要說清楚。”
香秀低頭輕笑。
之後的日子像被按下快進鍵。
程老師帶她嘗遍縣城美食。
巷口的蔥油餅、小學對面的麻辣燙、甚至夜市的地攤燒烤。
他們沿着護城河散步,在文化館聽評彈,去新華書店蹭書看。
有次下雨,程老師把傘全傾向她這邊,自己左肩濕透卻渾然不覺。
“你傻呀!”香秀伸手拂去他發梢的雨珠。
程老師突然僵住。
雨聲嘩啦,香秀的手停在半空,發現他的睫毛在路燈下投下細密的陰影,像兩把小扇子。
“香秀,”他聲音發緊,“我可以……”
吻你嗎?
牽你的手嗎?
香秀猜不到後半句,隻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最終程老師隻是接過她手中的傘:“雨大了,我送你回去。”
那晚之後,他們之間多了種無言的默契。
程老師不再唐突地碰她,但過馬路時會虛扶她的後背,香秀也不再一驚一乍,偶爾會主動幫他拍去肩上的粉筆灰。
一眨眼,兩個月過去了。
兩個人之間的進度僅僅是拉了拉小手。
有時候香秀也覺得有些愧疚,但是程老師卻毫不在意,隻說女孩矜持些是好事。
香秀覺得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這天傍晚,兩個人一起去吃晚餐。
林香秀小口啜飲着碗裡的醪糟,對面程老師正比劃着講述班上學生鬧的笑話。
“然後那孩子說,”程老師突然壓低聲音模仿童音,“老師,唐朝沒有辣椒,他們怎麼祛濕啊?”
香秀噗嗤笑出聲,趕緊用手背掩住嘴。
這個動作讓程老師眼神一軟,他猶豫着伸出手,輕輕拂去她嘴角的糯米粒。
“沾到了。”他紅着臉解釋,指尖在桌布上蹭了蹭。
香秀低頭,耳朵一熱。
走出餐館時,夜風帶着初夏的暖意。
程老師堅持送她回家,盡管這條巷子她已經走過上百遍。
“明天要不要……”程老師剛開口,巷子深處突然竄出隻黑貓,驚得他一把抓住香秀的手。
溫暖幹燥的觸感。
香秀沒有掙開,心跳平穩。
這和那個人不同,葉斯林的觸碰總是帶着電流般的戰栗,而程老師的手心像塊暖玉,妥帖安穩。
走了一會兒,程老師突然停下腳步。
“香秀。”他聲音發緊,喉結上下滾動,“我……”
香秀看着他慢慢湊近。
在唇瓣即将相觸的瞬間,香秀猛地偏過頭。
那個吻落在嘴角,一觸即離。
“對不起!”程老師觸電般後退,“我太冒失了。”
“不是你的問題。”香秀勉強笑笑,“我隻是還沒準備好。”
程老師深吸一口氣,突然對她深深鞠躬:“是我唐突了!明天見!”
說完逃也似地跑開,差點撞上巷口的電線杆。
香秀望着他狼狽的背影,胸口泛起細密的疼。
多好的人啊,可她就是……就是……
她掏出鑰匙準備開門,突然覺得不對勁,門闩似乎被人動過。
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緩慢地推開門,屋内一片漆黑。
但她就是覺得不對。
“誰?”她警覺地問,手摸向牆邊的柴刀。
“一年不見,警惕性倒是高了。”黑暗中,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
香秀的血液瞬間凝固。
這聲音她曾在無數個午夜夢回時聽見,又強迫自己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