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陸知夏倚在臨街的窗邊望着下邊熱鬧的街道發呆。
下午錯過了外出的時辰,夜裡又不得外出,她感歎自己到哪兒都像一隻籠中鳥,對大千世界的繁華隻能旁觀,無緣參與。
不久,房門開了。小玉來到陸知夏身邊悄聲說道:“小姐,客棧裡生意很忙,大少爺和齊少俠又都不在,機會難得,不如我們趁機開溜吧。”
陸知夏眸光一亮,笑道:“好樣的小玉,還是你懂我。”
這趟下山,主仆二人本就打着别的算盤。雲蒼派并非久留之地,她們隻有逃出去才有真正的自由。
明着出門有風險,陸知夏心上一計告訴小玉,小玉即刻按照她的指示去辦。
一盞茶的功夫,門外傳來說話聲。陸知夏手握燭台躲到門後。
房門開了,小玉領着一名清瘦夥計進來打掃。陸知夏從後邊将夥計敲暈,小玉迅速關上門。
“小姐,他不會死了吧?”看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夥計,小玉有些害怕。
陸知夏放下燭台,揉揉酸痛的手臂,說道:“不會,我内力被封,他頂多睡一會兒就醒了。”
小玉不放心,伸手探到那人的鼻息才松了口氣。
陸知夏将夥計的外衣扒下套到自己身上,他們身量差不多,衣服穿着大小正好合适。小玉接着替她束發。一番喬裝改扮後,若不走近細瞧很難被人發現。
二人将夥計扛進櫃子裡藏好,收拾整理一番便離開。
門外清靜無人,唯獨走廊盡頭有兩個人影。這一層被包下,陸知夏又是重點看護對象,入夜後掌櫃特意讓兩個夥計守着樓梯,不許陸知夏外出。但小玉不受約束,外出僅需彙報去向即可。
扮成夥計的陸知夏抱着一床錦被跟在小玉身後,夥計将他們攔下,一人要檢查陸知夏手裡的東西。小玉言辭犀利道:“這是我們小姐的私人用品,豈是你想看就看,髒手想摸就摸的?”
陸知夏低着頭,心跳得很快。若沒有錦被掩護,那些人看清她的模樣定會當場露餡。
那夥計見小玉兇巴巴不好惹,撇嘴收手。小玉卻不肯放過他,指着二人鼻子一通罵。二人忌憚她是陸知夏的貼身丫鬟不敢頂嘴,默不作聲低頭聽訓。
陸知夏抱着錦被先下樓,心裡暗歎小玉長本事了。
下樓後,陸知夏抱着錦被低頭跟着一名夥計向後院走去。眼下她雖然扮作夥計,但從前門離開還是太顯眼。最佳選擇仍是後門。
到了後院,陸知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放被子再去尋後門。
“那個誰,快過來幫忙。”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粗壯的嗓音,陸知夏停步轉身。廚房門口,一個矮胖男人正朝她招手。
陸知夏擡手指着自己,“你在叫我?”
矮胖男人不耐煩道:“那裡除了你還有誰?愣着做什麼,快過來幹活!”
陸知夏硬着頭皮走過去,堆笑道:“大哥有何吩咐?”
矮胖男人看這小夥計面生,疑惑道:“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你?”
陸知夏鎮定道:“我是新來的,原本掌櫃讓我明日上工,但今晚店裡忙我就提前過來幫忙。”
矮胖男人瞧他一副細皮嫩肉、弱不禁風的樣子,嘀咕道:“掌櫃怎麼找了個娘娘腔來幹活?”
陸知夏擺了個強壯的姿勢,沉聲道:“大哥可不要小瞧我,小弟可不弱。”
矮胖男人挑眉,擡手指向偏僻角落幾個蚊蠅飛繞的泔水桶,吩咐道:“喏,收泔水的老張在後門等着,你把那些都拿去倒了。”
聽到“後門”二字,陸知夏頓時欣喜,這不是巧了嗎?但她不認識路,撓頭向矮胖男人打聽怎麼走。
矮胖男人擡手不耐煩地給她指路。
“多謝大哥。”陸知夏哼着小曲去幹活。自由在望,這時莫說讓她倒泔水,就是挑糞她也毫無怨言。
矮胖男人看這新夥計幹活積極也沒多想,轉身回廚房忙自己的。
角落滿滿五桶泔水臭氣沖天。陸知夏提不動一桶,找來一個空桶勻了勻,提着半桶就迫不及待往後門走去。
手裡的泔水桶臭氣熏天,她仰着頭艱難呼吸。很就找到後門了,她内心激動興奮,安慰自己再多忍耐一會兒。
*
雲炀河畔樂坊林立,彩燈缤紛,絲竹悠揚,行人不絕,是夜間城中最熱鬧之地。
華麗高大的雲秀坊更是燈火輝煌,門庭若市。此處是城中最大的樂坊,舞姬樂師才華橫溢,樣貌出衆,雖皆為清倌,但開業至今六年生意長盛不衰,是城中貴人雅士喜來消遣之地。
雲秀坊背臨河道,挂滿燈籠的九曲長廊連接渡口,今夜渡口恰好停着一艘華麗畫舫,河道兩旁也聚集了許多百姓。
聽聞姜城主今晚邀錦繡姑娘夜遊,衆人都想借機一睹雲炀第一美人的風采。
半晌,長廊上走來一行衣飾華麗的男女,兩岸人群騷動,熱情歡呼:“城主大人。”
當先一名身着玄黑華服,頭戴金冠的男子朝岸上百姓招手,五官端正的臉上挂着一貫親和的微笑,目光清亮冷靜,即使面對熱情激動的百姓依舊步伐從容。這位正是如今的雲炀城城主,姜崇。
先城主英年早逝,獨子姜崇十二歲繼位。如今的雲炀城惠風和暢,百姓安居樂業,全賴他繼位後大膽破除積弊銳意改革。繼位八載,姜崇年紀輕輕已政績斐然,獲得城中百姓一緻擁護。
姜崇身後二人同樣引人注目。圍觀人群裡少男少女激動大喊:
“錦繡姑娘。”
“陸公子。”
身形挺拔的英俊公子眸光微沉,加快腳步。
姜崇回頭調侃道:“表兄放輕松,人家那是喜歡你,讓他們多看幾眼又不會少塊肉。”
陸子辰瞥了姜崇一眼,淡淡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麼厚臉皮?”
聞言,一旁姿容傾城的女子噗嗤一笑,明豔動人。岸上安靜下來,百姓們看得如癡如醉。
姜崇道:“你看人家秀兒都比你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