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坦然看着對方:“你騙我,我也回禮給你。剩下的事,等處理完這裡的鬼再說吧。”
說完這話,他轉身拉着葉清嘉向前走,試圖甩開原重雪幾步。後者疾步追了上來:“我不是故意的,你生我的氣,對我不滿,就告訴我嘛。”
他雙臂抱住自己,抿了抿唇,有些為難地說道:“此處冷意徹骨,我連件厚實衣服都沒有,凍得着實難受。我想跟着你。”
“我要吐了。”葉清嘉面無表情地說。
原重雪狠狠瞪了他一眼,後者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鶴濯對着他倆歎了口氣,舉起手打斷了二人的眼波對打。
“你聽,”鶴濯放低聲音,“有風鈴的聲音。”
剛還在互相吹胡子瞪眼的二人立刻消停下來,屏息凝氣。
在平闊的風與密林當中,果真有一絲隐隐的悠長風鈴聲。
這鈴聲太細,甚至有些尖銳刺耳,像在皮膚上刮層幹澀的血肉。又有層悶聲圍繞在細線般的響動後,讓人頭皮發麻。
聽得久了,嗓子裡都開始泛出血腥味來。
葉清嘉率先往下咽了咽:“不能聽了,這是什麼動靜?”
“是朱眼鈴。”一團白氣聚集在鶴濯手中,眼神逐漸淩厲。
“挖下活人的眼睛,在眼球還有餘溫、尚在跳動的時候,扔到忘川河裡,不被河水融化的眼睛便撈上來做成鈴铛。”原重雪接着他的話說了下去,“大兇之物,屬于禁品。”
他往鶴濯身邊靠了靠:“我就說你們九重天,除了你之外,沒一個靠譜的神仙。哪天我們把鎮守鬼界的神仙抓出來,揍他一頓,你覺得如何?”
鶴濯斜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是誰鎮守鬼界。”
荒涼山路十分不好走,林子又密,饒是神仙與魔尊也要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踏。朱眼鈴發出的響動被風扯碎,聽上去如同千百人在同時哀嚎。
等到太陽西斜,林中光線更少,除了一點點天光外,樹影草地顔色更加陰沉。
周圍更冷了,葉清嘉不由自主靠近到鶴濯身邊,鶴濯見他搓手跺腳,便把他拉到自己身後。
原重雪挑了挑眉毛:“你來我這。”
“你穿的太少了,”葉清嘉嫌棄道,“自己都露着後背,貼着你肯定不暖和。”
他們一直在緩慢的向山坡更高處行走,越過低矮山丘,林中連個鳥叫聲都未曾聽聞。葉清嘉說出的話語,甚至在這山丘上有着回音。
朱眼鈴的響聲猶如引入夢魇的使者,在寒烈的風聲裡更加刺耳,于空曠山谷裡形成陣法般的厲鬼哭嚎。
平緩山坡上出現了幾戶小屋,房頂破敗,稻草鋪蓋早就被風掀了起來,吹得滿地都是。住戶旁是一大片破損的土牆。牆上屋檐已經被盡數拆除,隻留下晾衣服的竹竿,還有一些魚簍,表明這裡曾經有人居住過。
這裡依然飄着柴火與木炭未燒盡的味道,土瓦牆上一整面黑乎乎的油煙,鶴濯走近後聞了聞:“住在此處的人家,沒有離開太久。”
他掀開牆角下一簾髒兮兮的看不出原本顔色的布匹,下面蓋着排到牆角整整齊齊的竹筐。
葉清嘉對這些竹筐很是好奇,又沒有湊上前仔細觀看的勇氣,他躲在鶴濯背後,探出半個腦袋:“這些竹筐為何擺在此處?擺的這麼整齊,有沒有什麼講究?”
鶴濯維持着護佑的姿态:“這裡有守衛。”
他話音剛落,眼前環境忽明忽暗,好像有千百道閃電同時劈開照亮天地間一隅,萬鬼凄慘的哭聲同時響起,直顫心弦。
就在這整齊的竹筐周圍,爐竈上還殘餘着生者使用過的煙火氣息,小村莊雖然凄清落後,可曾經也是許多人溫暖的家。
隻是就在光亮的一瞬,不知多少個漂浮在空中的厲鬼将他們包圍起來,血腥味直沖腦門。
風簌簌吹過山腰,朱眼鈴聲越來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