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恨意混雜在琴聲裡,矛頭直指鶴濯。
幾千道深綠色琴音叮鈴作響,将山門都籠罩起來,形成一個巨網向二人頭頂蓋去。
隻聽山門後鶴唳長鳴,琴音織就的網從内到外層層碎落,鶴濯光潔的額頭中間出現一點鶴喙般的紅色。
不過鬥笠遮蓋之下,無人看見。他甚至沒有伸手,僅憑周身呼喚的鶴唳青霄,就将眼前的巨網全然化解。
不等琴師再度出手,原重雪便開口阻止道:“你認錯人了,我乃魔尊,這位是我的……”
他似笑非笑看了眼鶴濯:“我的未婚妻。”
鶴濯方才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原重雪這話一落,他抱起手臂,對天歎了口氣。
他一個人時,雖然寂寞坎坷,但歎氣的頻率遠沒有這麼多。
琴聲彙聚成一個虛晃的影子,在空中俯視着他們:“魔尊大人為何與九重天上的人……”他突然不語,原重雪冷冰冰地凝視着空中的影子。
幾秒鐘後,琴音與那人所帶來的壓迫力全然消失。原重雪對他點了點頭:“為夫說了,一定會保護好你。”
鶴濯輕笑一聲:“多謝魔尊閣下。”
他趁着對方不注意,袖口卷了一截被方才琴音砍斷的草葉。
原重雪走在他前面,招搖山青碧遍野,靈獸長鳴。入了山口處,山間影影綽綽的萬物影,叫人看不真切前路。
九重天的人……自己果真是個神仙。鶴濯臉色晦暗不明,原重雪好像非常、非常不想讓他與九重天有任何接觸。
幾日前從天上跌落下來的疼痛感已經消失,鶴濯低頭看向手上的金镯。他與天上仙境的初次相逢着實是很不愉快。自己雖然列位仙班,但目前而言,對神仙們确實沒什麼好感。
尤其是那位叫陳荊的神仙,他分明認得自己的背影,先把鶴濯當成一位采藥仙人……
可在看到他手腕上的金镯後,又下令要捉拿他。
鶴濯慶幸自己當時戴着鬥笠,不然被他們記下相貌,日後就再難在八荒走動了。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山中多奇花異草,于黑夜裡閃爍着鎏金般的光芒。
鶴濯步履緩慢向前行走,原重雪也不急不緩跟在他身後,爍爍黯淡金光圍繞在石階兩旁,鶴濯輕輕碰了碰原重雪的肩膀。
“有點太暗了。”他低聲說。
原重雪笑道:“你還會怕黑嗎?”
原重雪凝視着鶴濯,鬥笠陰影下能看見對方一截雪白的脖頸。原重雪打了個響指,石階兩側所有的石柱上都燃起了火苗。
神仙怎麼會怕黑呢。曾經怕黑的人明明是原重雪。
鶴濯摘下鬥笠,團墨般長發滑落披散。原重雪别過頭,想詢問對方是否記起了幾分。
魔界法術釋放出來的燈火毫無暖意,走了半程到了半山腰,風刮得更加激烈。原重雪整個後背都沒有衣物遮掩,他也不覺得冷,反而越走越精神。
“這山上有一種獸,”鶴濯突然開口道,“此獸名為狌狌,有通曉過去的本領。”如果能找到這種獸,他沒準就可以找回自己的一部分記憶。
原重雪好像有點心不在焉:“讓它們給你看看手相。”
“面相也行。”他笑了起來,“你生的這般好看,山中野獸也會喜歡的。”
魔尊這人講話沒頭沒尾,主打一個自說自話,自己口嗨爽了也不管别人愛不愛聽。
他忽略對方,掐了個禦風術,頭也不回地向山頂飛去。
原重雪見狀,啧了一聲,趕忙追了過去:“你别生氣啊,為何不理我?”
前方的鶴濯隻當沒聽見,片刻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山頂。這一路山中多花草,香氣撲鼻,又兼有苦澀藥味蘊藏其中。
到了山頂後,藥香完全蓋過了花香。
從山頂向下望去,順着連綿燈火,能隐隐看見山側有着和神農百草園一模一樣的田地,整齊劃分的草藥園布滿了整個山坡。田地之間則是一排排的小屋,供在這裡種藥煉藥的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