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号當晚,程昭一邊将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拖出房間,一邊感情豐沛地向送他出來的路瑾嚴表達依依不舍:“兄弟,我在家裡的這七天也會很思念你的。”
“沒必要。”路瑾嚴油鹽不進地把玄關鞋櫃上的鑰匙扣塞他手裡,“你記得把作業寫了就行。”
“我就一篇小論文,哪像你這麼多任務啊。”程昭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轉而又八卦兮兮地湊過去,“許湛是不是為了你也沒回去?”
路瑾嚴原封不動把他湊近的大臉推開:“你改天和傅聞成立個交流組算了。”
“哪種交流組啊,八卦交流組的話讓傅聞一個人單幹就行,但如果是你倆CP交流組的話我估計全校一半人都想參加……”程昭碎碎念到一半就被路瑾嚴推到了宿舍外面,後者在給他吃閉門羹之前還探頭叮囑了句:“小論文4号前記得交。”
門“啪”地一聲關上,程昭傷腦筋地撓撓頭,旋即又興緻勃勃地掏出手機來,在列表裡翻出名為“最佳薯片鑒賞官”的賬号,噼裡啪啦打字發過去一條信息。
【AAA帥哥首席官:兄弟,聊聊你和路哥的秘辛往事呗】
【AAA帥哥首席官:一手資料,絕不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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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假期裡的大學城非常空曠,往日到點就爆滿的食堂圖書館自習室現在全都冷冷清清的,鑒于這個原因,路瑾嚴直接無視了許湛說給他在圖書館占了座的微信消息。
說是無視也不至于,他還特地點開圖看了一眼許湛坐的位置,好确定到時候預約哪個座位可以正好和他形成最遠的斜對角。
然而一直到他收拾完東西背上包進了圖書館自習室的大門之後,他才發現斜對角旁邊的位置也被許湛預約了。
罪魁禍首一個人占了三位置名額,托着腮對他笑得可甜。
路瑾嚴沒他那麼厚的臉皮,預約了哪個就該坐哪個,亂約不坐隻會影響在圖書館的信譽分。
他将背包挂到椅子上,低頭掃桌上的二維碼簽到,權當身側那頭張揚的暖金色卷毛是空氣。
許湛顯然不這麼想,他就沒帶幾樣學習用品過來,路瑾嚴在他身旁敲論文都敲到下一頁了,這人還是沒骨頭一樣地趴在那盯着他的側臉。
校草一個眼神都沒分過來,繼續冷淡地敲鍵盤,于是第一天就在這股黏膩的死寂氛圍中度過了,當天晚上九點半路瑾嚴合上筆記本電腦拔掉插頭,轉頭一看,某人已經拿着翻了一半的劇本睡着了。
許湛睡覺時明顯沒有醒着給人的感覺來得那麼明亮燦爛,幾縷金色的發絲覆着薄而蒼白的皮膚,幽黑的眼睫不安分地顫動,連帶着那隻血管脈絡泾渭分明的手也往前伸了一下。
路瑾嚴下意識地一躲,腦子裡不住地跳出很久之前那人扯着自己的手腕睡了一下午的場景。
睡眠淺,不安分,總是要抓住點什麼東西才能睡得香,而一旦被他拉住,力氣就會變得死大,怎麼都掙脫不開。
他都拎着包走到自習室門口了,突然被值班看守的前台管理員叫住:“诶,同學,你把他叫醒了再走,館裡就剩你倆了。”
“……”路瑾嚴的太陽穴爆出幾根青筋,抿嘴瞥向身後最遠端那個側趴在桌上的背影。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眼刀召喚,許湛悠悠轉醒,一睜眼看見右邊的位置是空的,懵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對上了路瑾嚴瞪他的視線。
他歪着腦袋閉眼揉了揉太陽穴:“在等我?”
管理員搶先一步替身旁的少年回答道:“對啊,快熄燈了你倆趕緊一塊走吧。”
許湛很随意地将劇本一卷夾在身側,笑意盈盈地應和道:“好的姐姐,謝謝姐姐提醒。”
管理員看起來不過三十歲,被許湛一聲聲“姐姐”哄得很是受用,連帶着國慶節加班的怨氣都減少了一點:“不辛苦,你們倆也早點睡啊,大小夥子長那麼俊别把臉熬壞了。”
“嗯,姐姐再見。”一直到出圖書館之前,許湛都在笑着和管理員道别,路瑾嚴一隻腳已經邁上了大門口的台階,晚風刮來一陣金桂的撲鼻香氣,轉角的楓樹簌簌落落掉了一地紅葉。
許湛轉過身時,路瑾嚴俨然已經走出了五十多米遠。
圖書館前是一片偌大的廣場,空曠的場地此時隻有他們兩個人,許湛沒費多大力就快步追上了眼前的人,察覺到對方腳步一頓,知道自己要挨罵或挨揍了,隻是乖巧地等他轉過頭來。
“還有事?”路瑾嚴冷漠地問他。
“有。”
許湛走上前一步,低頭從裝學習用品的袋子裡拿出一個紅絲絨盒子,摘了盒蓋後露出一串手工編織的手鍊,樸素的魚線上鑲了幾顆藍寶石,色澤深淺不一,有的是坦桑石有的是海藍寶,在幽深的夜幕下發出淡淡熒光,很像退潮後留在岸際的藍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