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查出什麼,”鹿璃沙啞的開口,“是嗎?”
賴逍看向門口的池田靖,後者搖搖頭:“我不能給予主觀成見。”
“那正好,你留着,在我醫院把複查全做了。”賴逍雙手環臂,帶着眼鏡紮着低丸子頭的樣子頗為有說服力,“我過兩天給你聯系同事。”
池田靖回完自家對象消息:“你呢?”
賴逍被問到之後露出一副“你終于問了”的表情,看了眼時鐘,“我明天要去廣甯,出差。”
鹿璃擡眼,和池田靖對視。後者把目光回到三分得意三分愉悅還有一份刻意的漫不經心的某人:“追你女神啊。”
“啧,”賴逍假正經的糾正,“怎麼說話呢,我這是公事!”
“個頭。”鹿璃緩緩地動了動手臂,“我說實在不行你在G市買個房吧,一年有10個月在那兒流浪。”
“那不行,買了房我怎麼有正當理由去人家家裡賴着不走。”賴逍把病房鑰匙揣在白大褂裡,回頭做了個鬼臉,“我去查房,你倆先回去。”
辦公室裡留着兩人面面相觑。
“她怎麼這麼不要臉呢。”鹿璃從病床上下來,伸手碰了碰額頭上的紗布,說。
池田靖哈哈大笑:“半斤八兩吧!”
鹿璃跟她并排走着:“?說誰呢。”
“我可什麼都沒說。”
*
“醒了?”
床上的女人睜開眼,天花闆是帶着蛛絲網的木制榫卯結構,床頭擺着琺琅和寶石做的祈福盤。整個屋子透露出一種老巫婆的魔法古屋既視感,但相比起來更加荒誕和玄學。天花闆上有用天然礦石顔料沾染上的圖騰,木制家具很老舊了,但是很幹淨。
長時間的昏睡讓她有些懵,就看見一隻手端着水伸過來:“睡了好久。”
丹鳳眼睜着,瞳孔一時間還有些不聚焦,海青色的眼珠子就這麼小幅度轉了轉:“……”
“歡迎回到薩萬。”
瑪弗銀達坐起來,扯到肩膀的傷口,“嘶”了一聲,瞥了眼說話的人,“我睡了多久?”她接過水,問的時候才發現聲音啞的不像話。
“昏了兩天,現在都黃昏了。”那人笑起來,坐回門口闆凳上繼續自己未完成的工序,“你發燒了。外傷疊加,又沒有注意,”打磨聲很刺耳,“阿銀,你現在可不是17歲了。”
“沒那麼矯情。”
“哼哼~不見你難受的時候老實。”
她喝完水,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你幫我處理的?”
那人嘴賤的開玩笑:“如果你希望是村子裡的那些女的,也可以是。”
“阮瑪冉。”
“好好好,”叫阮瑪冉的人不鬧了,攤手給她指了指,“能下床嗎?桌子上的飯,剛熱的。”
瑪弗銀達沉默的下床,她的身體還沒有到達極限,對于她自己來說這點傷痛都不算什麼。桌子上是傳統的緬菜樣式,重油重辣重鹽,瑪弗銀達狼吞虎咽刨了兩口米飯,阮瑪冉走過來坐下,給她開了一瓶啤酒。
“好久不見。”
“不久。”瑪弗銀達面無表情的龍卷風席卷飯桌,末了打了個嗝,才慢慢喝着啤酒,沒有看她,“上個月才見過。”她抻着胳膊,“C市,是你吧?”
阮瑪冉露出一排白牙:“哦?”
“你這個掮客做的真好。”瑪弗銀達跟她面對面坐着,嘴角沾上一些啤酒沫,“怎麼做到哪哪兒都亂竄的?”
“這是基操。”阮瑪冉說,站起來又坐回去一下一下的削着自己的東西,“幹這個的,憑本事吃飯。”說完她補了一句,“就這不還是被你發現了。”
瑪弗銀達笑笑,沒再接話:“誰的單子?”
“雇主在中國内陸呢,一時半會兒來不了。”阮瑪冉說,“在此之前,ta讓我照顧好你的安全,”她拿手裡磨得發亮的刀指了指她,“好好養傷。”
瑪弗銀達閉眼喝完了酒。“你看‘沉淵’了嗎?”
阮瑪冉坐在夕陽夕照的門口,全神貫注自己手上的作品,吹吹手裡的木屑:“嗯哼。”
“電腦。”
“右手邊櫃子下面有個榫卯暗格,記得開一下國際漫遊匿名ID。”
瑪弗銀達跪在地毯上打開電腦,背對着門口的人,“這幾年你就呆在這裡?”她改成盤坐,一邊登入,一邊閑聊,“密碼。”
“cailaicailaicailai八個八——也不算吧,哪裡都跑,隻要錢夠,去南極都行。”阮瑪冉終于把柄做好,滿意的看看手上的部分,“我在哪裡都有落腳站,和海的康一樣。”
瑪弗銀達點擊的手指頓了一瞬:“你還跟海的康有聯系呢。”
【沉淵】【登入】
阮瑪冉沒回頭:“同行嘛。”
瑪弗銀達沒說話,看着熟悉的榜單和貼吧以及黃金池,前幾個永遠都是那幾個人,斷層的永售,不敢想的價格,以及每秒全球數以億計的讨論。
“前段時間著名的‘黑吃黑’掮客爾格立被抓,你黃金池懸賞第二的位子沒得動搖了。”門口的阮瑪冉打趣道,“你再努努力,說不定能夠趕超第一。”
簡短的了解了現如今黑市的情況,瑪弗銀達把電腦關了:“你雇主是誰?”
阮瑪冉一隻放大鏡夾在眉骨下,平穩的拿着鑷子,如同手術室醫生一樣低頭幹着繡花般的細緻活兒,目不轉睛的回答:“銀達,不要為難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規矩。”
瑪弗銀達隻是問一嘴。她站起來,活動手腕:“那你也關不住我。”
終于竣工,阮瑪冉伸伸酸痛的肩頸,滿意的看着作品。“好消息,我的雇主沒有打算關着你,”她說,摘下放大鏡,收拾着桌面和地上,“隻要求我得保護你的安全。”
瑪弗銀達挑眉。
阮瑪冉轉過身,頗為無奈:“所以你特麼别給我亂找事,不然我得給你擦屁股。給,”她擡手把剛剛做好的東西扔過去,“送你的見面禮。”
瑪弗銀達接過來,是一個狼牙柄,裹着鋼制的尖狼牙磨得光亮,木柄雕着毫米大小的祥雲金鶴蝙蝠花紋,紅繩穿過,極具攻擊力的飾品。
“項鍊?”
“腰鍊。”阮瑪冉走到佛像前拜了拜,從木盒裡翻出一枚銅錢币,熟練的彈起,“啪”的接住,“把這個戴着。”
瑪弗銀達脫掉T恤,露出運動背心和裸.露的大片墨色紋身,襯得冷白皮和疤痕明顯。“我又不信這個。”她笑笑,看着對方執意給自己戴上,也不拒絕。
阮瑪冉把銅币穿過紅線,給她系好:“你是菩薩保佑的人。”
瑪弗銀達:“……我這是身體素質好。”
“你當初是菩薩選中的人。”阮瑪冉在她後腦勺呼了一巴掌,瞪她,“你有多少次都是進閻王廟了,被孟婆踹出來了?”
瑪弗銀達斜斜眼,不語的做個鬼臉。
阮瑪冉給她戴好,暗自感歎這身材,瞥到她肩膀的紋身,一愣:“你的紋身……”
瑪弗銀達聞言轉過去。
“玉蘭花還補色呢?”
“嗯。”
“還沒放下?”
“……”瑪弗銀達擡起右手捂住左肩上的玉蘭印,細細的摩挲了一下,“放下了。”
阮瑪冉跟她對視上,沒有追問什麼,又回頭看着腳邊啃骨頭的狗。
“挺好。”
“嗯?”
“難得看見你這樣。”阮瑪冉看着天暗下來,進屋開了燈,招呼她去院子裡給狗喂飯,暖黃的光照在兩人身後,她挑起眉毛笑道,“遇到什麼人了?”
瑪弗銀達似乎也想起來什麼,眉眼彎彎,佛面笑臉更加溫柔,這幾天以來一直深沉的眼眸也有些溫存的笑意:“明顯麼?”
阮瑪冉啧啧兩聲:“至少有活着的勇氣了,不是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