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30分鐘。
“靠!”池田靖瞳孔驟縮,罵了一句,然後果斷上手小心檢查,一面還沉穩不亂的打電話:“喂?”
“紮的哈西,‘達瓦拉姆’民宿。”池田靖急促而快速的說,“有炸彈……目測中小型,非遙控,老式電路,但是是和受害人的脈搏起伏關聯。30分鐘,我需要爆破專家和支援組過來。”
電話還沒挂,樓上的門“砰”的被撞開,木劄子四散,兩個一米八左右高大強壯的身形“哐”的砸在欄杆上,幾十年的老木頭就發出告罄的吱呀聲。
池田靖猛地擡頭,就看見二樓走廊上探出半個身子、扭打在一起的鹿璃和蒙面男子。看裝備身手是有備而來。
“X了個吊毛的!”她起身護住卓瑪,大喊,“梨子!”
一個窩心腳踹開對方,鹿璃低頭看着下面的池田靖,後者吼道:“有炸彈!堅持住,我轉移!”
說着池田靖從自己皮靴裡抽出一把防身短刀扔上去,看到她接住,身後卻傳來撞門聲,回頭就看見門外三個大漢。
她眯了眯眼,感覺中間這張臉有些熟悉。
高領風衣的男人一手打開日照燈,土坯房裡顯得亮堂多了。池田靖多年刑偵記憶大腦存檔裡很快就鎖定了目标:“李宗弟?”
被叫的人頓了一下,仔細打量起這個看似小姑娘的普通人:“你認識我?”
池田靖并不嚴肅,慢悠悠的繞過前台桌子,“不認識啊,你認識我嗎?”她沒有給對方回答的機會,“你看,你也不認識我,這兒也不是那麼太平,趕緊走吧趕緊走吧。”
話雖這麼說,但是李宗弟身邊的寸頭男似乎認出了她:“Nguyen Aya……?”
這個名字的出現不亞于讓人警覺的Mapu Yindea,池田靖選擇先下手為強,在對方作出反應之前一個躍身側跨過桌子,順手抄起煙灰缸朝李宗弟砸去,豈料對方帶的小弟不是吃軟飯的,側身格擋的小臂足足有正常女性大腿一般粗,硬生生悶抗下不鏽鋼煙灰缸的重擊!
池田靖後退兩步把自己手機開免提扔給卓瑪老婆婆,電話那頭談判專家遠程對現場受害者進行安撫,而自己需要顧及抽出砍刀向自己劈來的男人的攻擊。
“(藏語)阿媽不要憂心,我們很快就到了,您放松身體……”
“呃——啊!”池田靖大喝,用煙灰缸和剪刀抵住寸頭砍刀正面劈下來,兩人後退時瞅準時機掠過一旁的花瓶朝男人太陽穴鑿去,脆弱的太陽穴瞬間陷進去一個洞,“别特麼放松了,快點!我……靠!——人手不夠!”
李宗弟站在格鬥不遠處,看了眼吓得哽噎的老婆婆,轉向二樓狹小的走廊,最後目光移回到一樓打鬥處,低聲同身邊的小弟說:“???????????(她是誰)Nguyen Aya,???????!(是誰)”
“喲嚯!”池田靖一個側踢重擊腹部,查看自己被砍刀所傷的胳膊,又低頭看了看完好的花瓶,還有心情打趣,“這花瓶質量真好,回頭要個鍊接。”
同一時刻另一邊,鹿璃和左臉刀疤遍布的男人扭打的不分伯仲。對方有備而來,兩手戴着南美軍事短刀,身上還穿了防彈衣。好在鹿璃進門前就發現異樣,手裡憑着自己箱子裡摸出來的一把水果刀和池田靖送來的短刃不至于吃虧。
男人低吼一聲沖過來,本來就隻有兩米的二樓走廊寬度也小的可憐,鹿璃貼牆俯身躲過左勾拳,擡手傷他腿被靈敏跳開,女人借機前滾翻保住男人的小腿一扯,刀疤男重心不穩被她怼的朝欄杆倒去,腰身都全懸在半空了也憑借強大核心把自己撤了回來。
鹿璃見狀趕緊補刀,防彈衣下腰部被保護極佳,于是水果刀直接插進左肩三寸多。男人疼的大喊,掰過其手腕,硬生生把刀刃折斷在身體裡!
鹿璃眼神一凜,瞅準時機肘擊他的腕部麻筋,右手刀“哐”的從二樓掉到一樓地上。一樓大的一樣如火如荼的池田靖擡眼一瞄:“我靠!小心點兒,我還在底下有氣兒呢!”
“……@#%&*,”鹿璃憋紅了臉右手手肘不要命的摁着半吊在欄杆上的男人胸前臉上砸了幾下,吼道,“你踏馬認真點!”
刀疤男運氣一個轉身讓自己脫身,口腔裡早已被砸出血。他舔着後槽牙啐了一口血水,看着一個身位外的這個與自己幾乎一般體格的女人。
“泥當過賓?”男人的普通話很不标準,東南亞口音很重。
“你也一樣。”鹿璃禮尚往來的回了一句,與其同時兩人空手近身肉搏的又扭打在一團。
索性尚還年輕,雖然在醫院躺了一年,但功夫還沒有還給老師。男人一個右側踢被鹿璃後撤躲掉,卻在踢碎了老牆牆皮。
她不甘示弱的回擊一個下橫掃,沒有踢倒男人,皮靴倒是把本就岌岌可危的木栅欄完全摔爛了,筆直的朝一樓掉下去!
下一秒就聽見樓下一打二也還能勉強支撐的池田靖大喊:“嗐呦喂!”
鹿璃反腿扼住對方脖子,大吼:“抱歉!”
眼看三打二優勢都沒有占回來,李宗弟神情并不好,看了看一旁吓得臉色鐵青的卓瑪身上倒計時13分鐘23秒,歎了口氣,擡起手對準樓下的池田靖:“别動。”
在看清男人手上的東西時,池田靖臉色突變,笑意全無;聽見樓下打鬥聲突兀的停止,差不多将人制服的鹿璃也探了身子,就看見他手裡的黑黢黢的槍嘴。
李宗弟不多言,乜了眼卓瑪手上的手機,抖了抖槍口,“不要耍花招,你應該認識這個。”他歪頭示意她們放了自己手下,又指着池田靖:“把電話挂了。”
池田靖無法,隻能照做。鹿璃喘着粗氣,直接從二樓沒有欄杆的邊邊跳下來。
李宗弟狹長的陰險臉盯着池田靖:“Nguyen Aya?”
這是緬語,鹿璃隻是聽過,但是并不懂。但是她知道池田靖知道,她還知道自己這個看着賤兮兮的鐵黨是兩年前從緬北九死一生凱旋而歸的英雄緝毒卧底警。
“認識我,就不該朝我開槍。”池田靖走回鹿璃身邊站着,擦擦臉上挂的彩,“你在中國大陸上殺一個警察要付出的代價太大。”
槍口沒有見好就收。
“鎮子上沒有人了。”李宗弟咧嘴笑道,“這裡很偏僻。”
鹿璃額角在此時冒出細汗,她瞥眼卓瑪身上的炸彈,倒計時11分鐘31秒。李宗弟倒是說對了一點,這裡太偏。腎上腺素退去,宣判無聲的死亡等待更加痛苦,拆彈專家和警員趕不過來。
池田靖比她更加鎮定,看上去。“你很大膽啊,”她說,手指撚着血,琥珀色的眼眸冷淡的盯着他,“看來沒被中國緝毒力度打擊過。”
“幹這行的都是刀尖舔血……”李宗弟笑道,高顴骨和長臉把人拉的狡詐,“不如您,Nguyen Aya chi ca(阮阿娅當家),略有耳聞您的光輝事迹,佛祖保佑能他爺了個巴子的這麼幸運。”
“你既然知道我這麼能耐,今天還敢過來。”
“沒有想到您來。”李宗弟回答,“本來是來抓另一位chi ca的,沒想到這幫豬猡把消息搞錯了。”
池田靖面對着四個大漢,不消多想:“Mapu Yindea。”
“您認識?”李宗弟“咯咯咯”的笑了,“她比您可憐。除了菩薩保佑撿條命,沒有家,沒有保護,沒有愛人。”男人笑得醜陋,“但是背的人命可不比您少。”
他是在說蘭了擾嗎?
鹿璃站在前台桌旁,聽着幾乎扯家常的話,心裡被死亡斬刑的倒計時随着冰冷的紅色數字倒計:8分54秒。
“那麼……”李宗弟舉着槍的手有些累了,“二選一吧,阮當家。”槍口指向已經吓得有些昏厥的神志不清的卓瑪,“要麼炸死,”緊接着移回來,“要麼死在槍下,能留個全屍入殓。”
站在門口處的寸頭男原在看熱鬧,眉間一皺,第六感讓他轉過頭,卻沒有給他反應和求生的時間,一把折疊短刀幹脆利落的插進頸動脈。
“噗呲——”
一百五十多斤的大塊頭倒地,所有人朝門口不速之客看去,那人卻是拔出刀夾在肘間擦拭,任由動脈噴湧而出的鮮血濺到自己臉上,綻開一朵朵膽戰心驚的血花。
“啊啊啊啊——!!”卓瑪阿媽被這血噴泉吓得直接暈過去了。
池田靖和鹿璃同時認出來者:“蘭了擾!”
“Yindea……!”李宗弟眼底瞬間被貪婪和激動霸占,看着自己死掉的兄弟沒有一點憐憫,激動的低喃聲顫抖,“好啊——你終于,終于願意出現了!”
“我從來沒有不願意出現。”蘭了擾彎腰從地上撿起紙巾盒扯了幾張紙擦掉臉上的血,神色冰冷,回頭看到爆炸倒計時,5分09秒,“是你固執。”
身邊兩個兄弟正要沖上去,被李宗弟攔下。“你殺了那麼多人,殺父殺母殺弟殺夫殺友——兩萬人的寨子被你搞垮,卡差天坑全是人命!”李宗弟的聲音怒火中燒,“你背叛了整個寨子,還有命,活着?!”
劍拔弩張的氣氛襯得被告人淡然:“我已經死了。那年我被三邦聯合追殺,一躍跳進叢林的時候就已經宣告死亡。”
“你媽的個X的X婊子還好好的活着!”
“你X的不得好死!”
憤怒的爆發質問裡信息量對于鹿璃來說有些大,但是此時也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
蘭了擾沒有回答,出其不意的側身靠近;李宗弟身邊的兩個小弟竭力反應,用身體堵在前面,蘭了擾一個右側肘砸在刀疤男肋骨上,順勢躲掉旁邊男人的豎劈砍刀,現場就隐約聽見骨頭悶斷的聲音,刀疤男倒地蜷縮,臉痛的扭曲。
“嘶——咦!”池田靖站在鹿璃身邊看的一激靈,做起解說,“這是偏泰拳的綜合格鬥,打的是肋骨下側往上,就他那樣兒,應該是肋骨斷裂插進肺裡了。陰間的黑拳,不入流,但是夠陰險。”
看着兄弟接二連三的被撂倒,最後一個滿眼憤怒就要跟她決一死戰,但是後者并不目的于此,幹脆利落的抓住目标人物。蘭了擾一把短刀頂着他的下颌,後身靠牆:“别動。”
“把槍扔了。”
李宗弟眼珠微微轉動,被刀子抵的更死了點,于是任命的踢開。
“炸彈。”蘭了擾左手掐着他的後頸,咬牙粗聲用緬語說道,“掐斷線路的方法!”
倒計時1分13秒。
李宗弟忽然又笑了。男人笑起來谄媚又陰險算計的神色太正宗,總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于是蘭了擾左手給了他一肘:“這是老式線路模闆,開關是不是在你身上?!”
男人實打實挨了一擊,冷汗瞬間泛起,也沒有阻止他的笑夠。
他擡起手,一個響指。
所有人的血液仿佛湧進大腦。下一秒,爆炸轟鳴并未響起,而紅色阿拉伯倒計時也停下來:1分03秒。
池田靖猛地扭過頭,太陽穴青筋暴起:“遠程型新型炸彈!Lee Zoengdei,你特麼想幹什麼?!”
男人的回答是下一個響指,随之而來的驚喜是落在卓瑪額間和鹿璃心口的紅點。
局勢瞬間倒轉。
李宗弟不緊不慢的擡手看了眼表:“放了我,或者我再一個響指,讓這個女孩先給你和Nguyen Aya陪葬。”
男人帶着僅存的一個手下緩緩移到門口。“現在,”他已經抑制不住自己的瘋狂大笑,一字一句念到,“瑪弗銀達,你殺了人!”
被點名的人嘴角緊緊的咬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出血,臉色蒼白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适還是因為吓得。
“你在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一聳肩,“中國有句古話叫什麼,心急則亂。”遠處的發動機轟鳴聲響起逐漸靠近,而在場均有經驗的三人很快就辨别出隻有一輛,頻率也不是公安的,“瑪銀。”
蘭了擾已經很久沒有聽人叫過這個名字了,兀然有些不适應。
“現在,你是真的左右為難了。”窗外改裝越野敞篷停在門口。李宗弟看着時間差不多警方快到了,轉身瞥了蘭了擾這個老友最後一眼,語氣笃定,每一個字像是砸在撒旦鐘聲的最後一刻一樣。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到時候,我要你親自跪在祠堂裡,淩遲火燎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