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槐安擺擺手,站起身,一陣疲憊的暈眩感突然襲擊,他扶着桌面緩和好了一陣。他慢吞吞掏出手機看了兩眼,一驚。比起發現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更吓人的是,屏幕上密密麻麻是林啟羽的未接來電和短信。
江槐安相當害怕公共場合手機鬧鈴突響,周圍人全投來探究或不耐目光的場合,是以他的手機長年靜音,因此錯過了林啟羽的信息轟炸。
江槐安以為林啟羽有什麼急事,着急忙慌解鎖,畫面立馬又跳出來林啟羽的來電提醒。
江槐安退到角落,接通之後小聲“喂”了一句,下意識看了羅晉兩眼——他正在和新生一起保存文件,沒注意到江槐安的動作。
“你現在在哪裡。”電話那端靜默了幾秒後響起林啟羽清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冰冰。
江槐安一愣:“在學校裡。”
正圍在電腦前的衆人似乎發現江槐安的舉動,好奇地看了兩眼。江槐安心下一緊,就聽到電話那頭林啟羽似是很沉重地歎氣一聲,接着說:“我現在在你學校門口,馬上過來。”
江槐安當下又驚又喜,連聲說:“我馬上來。”
林啟羽立刻把電話挂斷了。
江槐安等文件一傳輸好,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他嗯嗯哦哦應付完羅晉帶着笑的客套話,扔下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急事,之後再說吧”飛快跑出教學樓。
他的心無規則地亂跳,江槐安也不知為何。但他抛卻了所有思考,隻想快點見到林啟羽。
遠遠看見林啟羽的車,他兩步并作一步,興高采烈地坐上副駕駛,但皮膚一接觸到車内極低的冷氣就被猛得凍一激靈。
與之相反的是駕駛座上的林啟羽望着窗外呼吸急促,單薄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仿佛剛經曆一場惡戰。
江槐安一改原本的興奮,有些擔憂地過去牽林啟羽的手:“林啟羽你怎麼了。”
林啟羽的手倏地掙出,還是不看江槐安,身子甚至還挪了挪,離江槐安又遠了兩厘米。
江槐安的手被甩在半空,僵持住。
車内一時寂靜無聲,隻有循環系統呼呼地吹着冷風,江槐安感覺自己的胸膛也涼嗖嗖的。
他咽了咽口水,手小心翼翼地把拉兩下林啟羽胳膊:“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氣了……”
好消息是,林啟羽沒把他的手甩開,壞消息是,林啟羽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瞪着他:“為什麼不接電話。”
江槐安止不住看他氣得粉紅的眼尾,嗫嚅道:“對不起……”
林啟羽閉了閉眼,氣得眼睫毛都在顫抖:“你在學校裡面幹什麼?”
江槐安小心地回答:“幫别人的忙。”
“誰?”
江槐安顫顫巍巍,千般不願還是選擇對林啟羽誠實:“是…羅晉。”
林啟羽眉心狠狠一跳,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情緒把他的聲音扭曲得有些尖銳。他大聲質問:“你幫羅晉幹什麼?你很善良?你很有時間?”
江槐安望見林啟羽纖長脖頸上跳起的青筋,他還記得和林啟羽接吻時那宛如桔梗花般的美态,心下又鬧又急,沒由來的難過。
他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林啟羽,你别生氣了,都是我不好……”
林啟羽的眼裡盛着不忿,眼珠子不定的看着江槐安。他擁有了江槐安的道歉,怒火卻依舊霸持着他的理智。
江槐安學校的窄窄的柏油馬路不準過往汽車長時間停留,而林啟羽沒有預約,車也開不進學校的停車場。九月末太陽依舊毒辣,每一條信息都石沉大海,林啟羽就開着車沿着公路一圈圈繞回來校門口,心情從期待逐漸變為害怕,他擔心沒有回消息的江槐安是出了什麼閃失。
結果江槐安輕飄飄地告訴他,不理自己是為了幫别人的忙,還是幫那個羅晉?!
林啟羽怒不可遏,幾乎口不擇言的質問:“你做都做了,和我對不起幹什麼,你和羅晉說去啊!”
這一句話到江槐安耳朵裡卻變了味道,感覺耳道裡密密麻麻都是“羅晉”兩個字。羅晉羅晉,他和林啟羽認識是因為羅晉,他和林啟羽吵架也還是羅晉。
他無力應聲,腦袋昏昏沉沉地低下去,思緒像一隻走到死胡同的蝸牛,卻不肯走回頭路。他扣着膝蓋上的布料,嘴巴不受控制地反問:“…因為羅晉你很生氣?”
林啟羽氣極反笑:“不然呢?”
江槐安看着自己膝蓋上被捏得通紅的手,飛速眨了眨眼睛,腦子很清醒,是宛如心被挖空的空白。林啟羽從不肯浪費一分一秒,當初卻可以跑到a大找羅晉;林啟羽的情緒素來精貴,卻可以慷慨地分給羅晉。
他慢慢擡起頭,有些悲傷地望着林啟羽,隻想得到問題的答案:“林啟羽,我其實是小三對不對。”
林啟羽霎時整個人愣住了,眼睛也微微張大透着幾分茫然。少頃,他粗重地深吸兩口氣,紅豔豔的嘴唇都在發抖。
林啟羽咬緊後牙,不肯洩露一絲一毫牙齒磕碰的聲線,一字一頓地說:“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