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的艙房狹小逼仄,像一個金屬棺材。空氣中彌漫着更濃郁的鐵鏽味和一股淡淡的黴味。房間裡隻有一張窄床、一個掉漆的衣櫃和一張固定在牆上的折疊桌,桌上放着一盞光線昏黃的台燈。
她沒有立刻休息,而是先檢查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門窗是否能從内部鎖死,有沒有隐藏的夾層或通道,衣櫃裡是否空無一物。結果除了床闆下找到一本封面斑駁、内容殘缺的舊航海日志外,沒有任何異常。
日志上的字迹潦草,大多記錄着天氣和航線,偶爾夾雜幾句語焉不詳的抱怨,比如“那些噪音又開始了”、“船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食物的味道不對勁”。最後幾頁幾乎被水漬洇透,隻能勉強辨認出“鏡子”、“不是人”、“規則……必須遵守”幾個字眼。
“規則……”蘇晚低聲重複,手指摩挲着紙張。副本提示裡說“遵守遊輪規則”,但除了宵禁,系統并沒有給出更多細則。這是否意味着,“規則”需要玩家自己去發現和總結?
牆上的電子鐘顯示時間是7點45分。距離宵禁還有15分鐘。
就在這時,走廊裡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驚叫聲。
“死人了!有人死了!”一個尖銳的女聲劃破了船艙的寂靜。
蘇晚眼神一厲,立刻打開房門。隻見走廊對面幾個玩家正圍在一間艙房門口,臉色煞白。其中一個正是甲闆上想和她組隊的年輕男生,他此刻正指着艙房内,聲音顫抖:“在、在裡面……他、他不動了!”
蘇晚快步走過去。艙房号是205。房門大開着,房間内的景象讓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個中年男人面朝下趴在冰冷的地闆上,後背插着一把鏽迹斑斑的船錨模型,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地毯,已經開始凝固。他的雙手向前伸展,似乎在臨死前試圖抓住什麼。房間裡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迹,隻有床頭櫃上的一個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麼回事?”一個穿着皮夾克、看起來有些江湖氣的男人沉聲問道,他可能是這群人中看起來最有主見的。
“我……我路過這裡,看到門沒關嚴,就好奇看了一眼……”剛才尖叫的女生還在發抖,“然後就看到他……他就這樣了!”
“現在是7點45分,”蘇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環,又掃了一眼周圍的人,“距離宵禁還有15分鐘。按照規則,這個時間點,死者為什麼會不在自己的艙房裡?”
她的話讓衆人一愣。對啊,規則明确說了晚8點到早6點是宵禁時間,不得随意走動。但現在還沒到8點,也就是說,目前并不算違反規則?
“也許他是提前出來了?”年輕男生猜測道,“或者……規則裡的‘晚8點’指的是嚴格的8點整?之前是允許活動的?”
“系統提示隻說了‘晚8點至早6點為宵禁時間’,并沒有說之前不能動。”皮夾克男人皺着眉,“但問題是,兇手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動手?而且,這裡是船艙内部,兇手是怎麼避開其他人的?”
蘇晚沒有說話,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屍體,盡量不破壞現場。她注意到死者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新鮮的劃痕,指尖似乎還沾着一點什麼東西。她又看了看床頭櫃附近的碎玻璃,玻璃碴旁邊,有一小撮黑色的纖維。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看他的眼睛。”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陸沉淵不知何時也來到了現場。他站在人群外圍,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眼神平靜地落在死者臉上。
蘇晚心中一動,也看向死者的臉。她之前隻顧着看屍體的整體狀況,忽略了細節。她小心地戴上從背包裡拿出的一次性手套(這是她每次進副本必備的物品),輕輕将死者的頭轉向一側。
死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收縮,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情。
“他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他非常害怕的東西。”蘇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不存在的灰塵,“而且,他的表情不像是面對人類兇手時應有的。”
“不是人?”年輕女生臉色更白了,“副本提示裡說‘乘客并非全部是人’……難道兇手是那些東西?”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皮夾克男人搖搖頭,“在‘回響’裡,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怪物,而是人。”
蘇晚認同這一點。她再次環顧房間,目光落在了房間裡唯一的一扇窗戶上。窗戶是關着的,從内部鎖死,沒有被破壞的痕迹。門也沒有被強行闖入的迹象。
“密室殺人?”有人低聲驚呼。
“現在下結論太早。”蘇晚走到門口,仔細檢查了門鎖。這是一種老式的插銷鎖,從外面無法上鎖,隻能從裡面插好。也就是說,如果兇手是從門外離開的,那麼門不可能從内部鎖上。但現在門是開着的,鎖銷是松開的。
“死者可能是自己開門讓兇手進來的,或者兇手有鑰匙。”蘇晚分析道,“但更重要的是,死者為什麼會在宵禁前離開自己的艙房?他來205号房做什麼?他認識這裡的人嗎?”
她看向周圍的玩家:“有人知道死者是誰嗎?或者這間艙房的主人是誰?”
衆人面面相觑,都表示不認識。在“回響”副本裡,玩家來自不同的地方,彼此陌生是常态。
“系統沒有給出關于乘客身份的信息,”皮夾克男人沉聲道,“我們對這艘船上的‘乘客’一無所知,包括死者和可能的兇手。”
“未必一無所知。”陸沉淵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的目光落在了蘇晚手中的那本舊航海日志上,“她手裡的東西,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蘇晚身上。
蘇晚沒有隐瞞,她簡單說了說在自己艙房找到日志的事情,并把能看清的内容複述了一遍。
“鏡子?不是人?規則?”皮夾克男人若有所思,“這似乎和副本提示吻合。也許這艘船上真的有非人的存在,而‘規則’是我們活下去的關鍵。”
“但日志裡提到的‘規則’和系統給出的宵禁規則是不是一回事?”年輕男生問,“還有,死者的死,是否違反了某種我們不知道的‘規則’?”
這個問題讓衆人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時,牆上的電子鐘跳到了8點整。
“滴——”
一聲刺耳的提示音突然在每個人的腦海中響起:
【宵禁時間已到。請所有乘客立即返回自己的艙房,不得随意走動。重複,宵禁時間已到……】
機械音冰冷而強硬,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幾乎是同時,走廊裡的燈光驟然變得更加昏暗,甚至有些地方開始閃爍不定。遠處似乎傳來了金屬摩擦的“咯吱”聲,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在移動。
“快!回房!”皮夾克男人臉色一變,率先轉身跑向自己的艙房。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紛紛驚慌失措地散開,沖向各自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