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祺道:“咱倆可真是夠饞嘴的。”
以前就算在家裡,也沒有這樣吃零嘴的,英子嘴饞,照樣被爹娘管着,哪裡像他倆,躲在屋裡“無法無天”。
“這就是當大人的好處,尤其是剛成親還沒有孩子的時候。你不知大哥大嫂,有英子前還隔三差五常做倆小菜,喝兩口小酒的。”
一下子說到孩子身上,顔祺擡手蹭了蹭嘴角壓根不存在的點心渣,紅着耳朵側身下炕。
“我去接水,咱倆漱個嘴,準備睡覺了。”
霍淩緊跟其後,把剩下的藥碗端出去洗幹淨。
加了點鹽的水涮去了嘴裡的甜滋味,吹燈前霍淩瞥見了收在針線筐裡的桂花頭油。
這是今天在鎮上新買的,下山後他問了才知,貨郎上回進村沒帶頭油,顔祺沒買到,也沒跟他講。
倒也是正趕上了,鎮上賣的比貨郎手裡的要好得多,當然也更貴些,一罐子五十文。
懷着小小的心思,他貼着夫郎,将腦袋擱上枕頭。
荞麥皮的枕頭有一股沙沙聲,他喜歡睡平的,顔祺則喜歡抖一抖,把荞麥皮堆在靠下的地方,将脖子墊起來。
顔祺見他進被子,也翻了個身朝向他。
“明日你梳頭,記得用那頭油試試。”
顔祺聽罷卻道:“我……想留着過兩日再用。”
霍淩開始還想勸顔祺别那麼節省,他聽大嫂說過,頭油就是要常用着才好,英子從小也用,現在頭發黑油油的,誰看了都誇。
一聽這個,轉念一想,過兩日豈不就是兩人擺喜酒的日子,那等等也無妨。
“好,那就過兩日再說。”
現在身邊的夫郎雖說沒有桂花香,卻有一股子藥香,一樣好聞的。
——
霍淩下山這幾日,可謂一日沒閑着。
一日趕集銷貨,一日往雙井屯拉回了新箱櫃兒,一日再去見了回竈人和屠子,好說準了當日來掌竈和送肉之事。
因算着來的人比預想中多,他從山上獵的兔和榛雞都不太夠,還不得不另尋獵戶額外買了幾隻添上。
再一眨眼,便到了正事關頭。
三月十八,下山村霍家門前的鞭炮足響了一刻鐘方歇。
雖隻是補個喜宴,但除了省去接親和送親,其它的一概不少。
霍家從村長周家,請了周成祖的長媳孫氏做全福娘子,為顔祺梳頭上妝,順道鋪床撒帳。
孫氏生了個銀盤臉,描細柳眉,一副寬腰身兼垂珠耳,誰看了都說她是有福氣的面相,近些年裡,下山村和她娘家村裡有人成親,多是請她上門的,為此光是禮錢就收了不少。
事兒做多了,手上也熟。
“這頭油香得很,看看抹上之後頭發多黑亮,可是在城裡買的?”
這會子她笑吟吟地幫顔祺挽發,見桌上的頭油是新啟封的,一股子桂花香,甜而不膩,不似進村貨郎賣的便宜貨,遂有此一問。
顔祺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其實人還是那個人,但頰上和唇上抹了點胭脂,好似令氣色亮了幾分。
他暗揪着衣擺,壓住心中緊張,淺笑答話道:“是先前去鎮上趕集時買的。”
孫氏誇贊:“定是二淩的主意,我早說那孩子仁義,别看遲遲不娶親,一旦娶了,保管是疼人的。”
她幾下子替顔祺束緊頭發,哥兒的發式簡單,比不得女子有各式各樣的發髻,尤其鄉下哥兒,多是和漢子一樣束起來,至多在幹活時裹個頭巾。
但顔祺文靜秀氣,稍微梳洗打扮一下就不差。
顔祺沒有陪嫁首飾,沒什麼能妝點的,這也不稀奇,村戶裡窮人多,能穿身新衣踩雙新鞋便足夠體面,有首飾是添彩,沒有亦是尋常。
“轉過來我瞧瞧。”
孫氏用沾水的梳子替他抿了抿最後幾絲碎發,輕扶他下巴教小哥兒微微仰頭,端詳一二,滿意道:“多好的模樣,一會兒二淩見了,定是移不開眼嘞!”
吉時未到,新夫郎還不能出門,孫氏忙完自己應做的,留他在屋,獨自先出去,片刻後肖明明進來,身旁還跟了個小尾巴霍英。
“素萍嫂子忙不開,讓我幫忙照看着英子,順道進來陪你說說話。”
肖明明湊近些看顔祺,好奇問道:“小祺哥,你搽了胭脂?”
顔祺擡手欲捂臉,“是孫大嫂子拿來的,我本說不用了
“哪能不用,成親這日就要漂漂亮亮的才好。”
林家無甚餘财,加上林長歲沒了的爹在世時沒個正形,和好些親戚都鬧得不愉,所以林家沒打算像霍家這樣擺酒。
肖明明對顔祺羨慕歸羨慕,卻沒因此怨林家,席面都是擺給外人瞧的,關上門過好自己日子才最要緊。
就如現下這般,能有個機會過來見着友人出嫁,幫忙操持一二,吃頓喜酒也是極好的,過去哪敢想呢。
他低頭笑問霍英,“英子,你看你嬸伯美不美?”
霍英毫不猶豫,“當然美!”
顔祺讓兩人哄得臉紅,坐下來閑聊了半晌,就聽得屋外人聲愈發喧嚷起來,便知是請來的客大抵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