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淩沒強求,提了一罐子山上掏來的野蜂蜜,還有大嫂給的十個鹹鴨蛋,往周家去借牛車,順道謝過周成祖前些日子為着他親事操心。
周成祖本不肯收東西,霍淩仗着對他家熟,直接進竈屋把東西擱下。
爺倆在屋裡坐了片刻,吃了盞子茶水,聽聞霍淩開始為喜宴預備,周成祖不免語重心長地叮囑半天。
“往後好好過日子,有那銀錢莫要大手腳地花銷,攢着日後買地、蓋屋,别嫌你老叔啰嗦,縱然你一時不下山,往後有了孩子,總保不齊孩子還樂意在山上跑,就像當初你爹娘,也是為着你兄弟兩個下山安家。”
“老叔說的是,我都記下了。”
周成祖等了兩息,沒等到霍淩頂嘴,頗不習慣似的。
“真是有了夫郎便不一樣,先前咋不見你這麼聽勸?”
村長媳婦陳氏在一旁陪坐,聞言彎了彎眼,笑道:“這還用說,定是二小子與顔家哥兒相處得好。要不人家肯提了東西,來謝你這個保媒人。”
周成祖愈發開懷,讓霍淩去後院趕了牛車去用。
回家霍家兄弟倆把木頭挑出來,擱在車闆上用麻繩拴穩,顔祺跟着牛車,送霍淩到門口。
大個兒豎着尾巴跟過來,“嗚嗚”叫個不停,看樣子也想出門。
顔祺摸了摸它的頭頂,“你要不要帶大個兒去?看它急得直哼哼。”
“不帶了,外村見了它定是要怕,遇上那事多的糾纏不休,好生惱人。”
霍淩随手撿起滾到門邊的一個草編球,信手往遠處抛,大個兒腦袋随着球轉,高高蹦起追過去。
“你沒事時陪它耍一耍,它得了樂子就不惦記出門。”
顔祺應下,向外追了幾步,霍淩趕着車走出丈遠,看到小哥兒還在原地,他不禁笑起來,揮手讓他回家去。
……
“霍二!霍二!”
剛出了村子沒一刻鐘,霍淩在村路上遇着一架驢車,後面坐了個人。
他聞聲擡眼去看,見對方正是少時在村裡和自己交好的楊家漢子楊慶生。
楊家祖上也是關内逃難來的,有個家傳的制傘手藝,先時是在村裡自做了,送去給城中傘行賣。
後來到楊慶生老爹這輩,攢夠了銀錢在鎮上賃了個鋪面,待楊慶生能當家了,就把鋪子交給他打理,自個兒回鄉下養老。
所以楊慶生如今多在鎮上,不常回村,加上霍淩又居于山中,兩人上回見面還是正月串門子拜年時。
這楊慶生見了霍淩,直接把車趕停,往前傾着身道:“拉着木頭,你這是往哪去?”
得知是去雙井屯找木匠,楊慶生不急着走,幹脆跳下車,擡肘往霍淩身上撞一下,擠眉弄眼地笑道:“難得遇見你下山一回,可得和我說實話,我聽人說,你小子娶夫郎了?”
霍淩失笑,“你消息倒靈通,誰告訴你的?”
“這你甭管。”
楊慶生看着比霍淩還高興,“快說說,我那小嫂人如何?”
“你改口倒快。”
霍淩樂道:“人自然是好的。”
他想了想,多說一句。
“性兒好,且擅竈,大個兒也親近他,總之挺投緣。”
楊慶生聽前面兩樣還興緻勃勃,聽到最後隻剩無語。
“我還當你有了夫郎好了毛病,怎還三句話不離你家大個兒,真應了你哥那句話,你幹脆在山裡和大個兒拜把子,别下來了。”
“我早說說親要尋個能跟我進山,不怕大個兒的人,你又不是頭一天知。”
霍淩說罷,楊慶生敷衍地連連點頭。
“是是是。”
換得霍淩捶在肩膀上的一拳頭。
說好趕在霍淩進山前,晚上一起吃幾口酒,楊慶生方換了件事講。
“你去雙井屯,最好直奔穆老爹處,别亂轉悠,我來時路過,看見有鎮上的捕快去了嘞,一共兩個人,挎着大刀,端是駭人。”
霍淩眉峰一聳,“怎還去了捕快,雙井屯出什麼案子了不成?”
要知道現今鎮上的捕快,轄管鎮裡事尚且忙不及,村屯裡有個偷雞摸狗的小事,大都由村長做主處置,能讓捕快下鄉來的,定不是小案。
楊慶生搖搖頭,“這誰知道,總之你小心些。”
平頭百姓最怕和衙門裡的人扯上關系,尤其霍淩這等看着就不好惹的主兒。
“謝了,我早去早回。”
霍淩走到半路,還卸了腰間的匕首揣進懷裡。
及至雙井屯的地界,先看到村口的古井,旁邊圍了一圈欄杆。
這處古井出甜水,百年不枯,都言此地風水佳,因此雙井屯是附近村屯裡人最多的。
然而眼下确如楊慶生所言,村道上不見人,戶戶院門緊閉,生怕惹麻煩的模樣。
他快步繞過幾戶到了穆家門前,擡手叩門,聽得裡面有人靠近門縫處問:“是誰在外頭?”
“我是下山村霍家的,來尋穆老爹打兩樣箱櫃兒。”
穆老爹的夫郎知道霍家,也對霍淩有印象,從前來過,加上個子高模樣俊,想忘也難。
遂替他開了門,神色警醒,讓霍淩趕緊進院,低聲道:“今天屯子裡不太平呐。”
“可是出了什麼事?”
霍淩不動聲色地問。
穆家夫郎撇了嘴,擺擺手。
“大戶裡的事,咱可不敢亂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