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途徑聖哲學院,白栀看了好一陣子。
聖哲的占地面積堪比一個小型縣城,建築風格華麗又不失内涵,此時是傍晚時分,即便是暑期時間,學校裡亦有不少學生逗留忙着各自的事情。
門口停的各色豪車讓白栀看花了眼,上百萬的車都已經算是便宜貨色。
狠狠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有錢人隻跟有錢人相處,都是自私鬼。
還好她給白應祈的那幅畫畫的差不多了,挑個時間去找他要報酬。
白栀用手機檢查自己的妝容,擠出一抹甜美柔弱的笑,輕聲吩咐:“回家吧。”
回到白宅,傭人去泊車。
邁入黑色镂空大門,一輛低調的漆墨色軍車停靠在内側。
白栀眼睛一亮,調整微笑的弧度,放好手機往主宅走去。
真皮沙發上,白應祈隻着白色襯衣,不容置疑的聲音從客廳傳到了隔離開的玄關處,“不用再說了,這種事情沒得商量,一旦開了口子還怎麼制止?我絕不會以公謀私。”
“你——”白元巷語調急促,又無可奈何。
這時一道細微的聲音打斷了父子的對話。
白應祈将領口的最後一顆扣子重新系好,側眸望去。
——“爸爸,哥哥。”
“小栀回來了。”白元巷為緩解尴尬,主動問,“下午做什麼去了?釣魚?”他看見了白栀腳邊放的紅色小桶,背後背着的明顯是釣魚包。
白栀立在玄關處,還尚未換鞋子,似乎沒想到家裡的氣氛這樣緊繃,神态不由得多了幾分局促,但瞧得出她已經盡量放的坦然。
“嗯…!”
“釣到好幾條,晚上可以加菜。”
說罷,她才反應過來似的,“哥哥吃魚嗎?”
“他——”白元巷正要否認,白應祈平淡的打斷。
“吃,辛苦妹妹了。”他起身,幾步近前來,高大的身形将白栀籠在陰影中,目光輕瞥小桶,略感詫異,“這麼多,看起來很肥。”
魚桶裡的魚兒就跟聽懂了似的,噼裡啪啦的一陣甩尾,飛濺出來的水珠弄了他一皮鞋。
“釣了一個下午呢。”
這語氣略有些小小的抗議,比之初次見面多了幾分親昵的嬌俏。
白應祈失笑,也的确想笑,不過想起來上次笑的時候差點把小姑娘吓哭,隻好止住,“很厲害,讓林媽好好拾掇烹饪出來。”
她眼睛亮晶晶,流露出被誇贊後的小小自得,面頰微粉,眼瞳裡盡是他的倒影,“嗯!”
白應祈不自覺摸摸她的腦袋,“去洗澡吧,待會兒下樓吃飯。”
她聽話的連連點頭,蹬蹬蹬的消失在一樓。
傭人過來将魚桶拿走處理,白元巷向後靠在沙發上,對兄妹倆的相處滿意,他點了支煙,“我記得你向來不愛吃魚。”
白應祈沒什麼表情,“不愛吃是因為會為我挑魚刺的那個人不在了。”
白元巷手腕一僵,陷入了沉默。
他心緒複雜的望着這個兒子,隻覺越來越看不透他,唯獨對待家人這件事情他算是初心不改,這麼多年,他說不怨他,可他總能從一些細微的細節裡看到他對他的埋怨。
将雪茄滅掉,白元巷斟酌用詞,“你媽媽當年…”
“您想要領養個孩子回來,不正是希望我能回歸家庭嗎?”白應祈的目光在冒煙的雪茄上停留,“她挺好的,我願意多回家吃頓飯,隻是别的無論大小我都不能滿足你。”
前者的‘您’是本分,後者的‘你’則是純然的居高臨下,他的語态透着幾分倨傲和審視,看白元巷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視線仿佛隻有了冰冷的警告。
白元巷失語,心頭冒出幾分煩躁,他下意識訓斥:“你妹妹叫白栀,栀子花的栀,什麼她啊她的,你作為哥哥,不光要照顧她,更要愛護她。”
“這是當然。”白應祈無聲對峙,“我會做一個好哥哥。”
半小時後,白栀下樓,飯菜準備的差不多。
她左右看看,踟蹰一陣,試探性的坐在白應祈身側,見他沒什麼特别的反應,沖他眨巴眼睛。
白應祈将她的神态收入眼底,細細用視線描摹她的五官,忽的開口:“你回家來,我還沒有送你一份禮物慶賀。”
“有什麼想要的麼?”
白栀頗為受寵若驚,忙擺擺手,“不用啦。”
“給你就收着。”白應祈蹙起眉尖,幹脆了當看向傭人,“女孩子一般都喜歡什麼?你服侍小姐這些日子,她都喜歡什麼?你來說一說。”
白栀欲言又止,委屈的捏着筷子。
傭人從善如流,一一列舉,“小姐剛回家裡,對護膚和化妝很有興趣,閑暇時候還會看一些護膚和美妝視頻,除了這些之外就是上課了。”
“小姐很用功,每門功課都學得極為認真,家教們對她贊不絕口呢,課餘時間小姐除了寫作業,也會學一學鑒賞和繪畫,小姐畫畫方面也很有天賦。”
話已至此,傭人建議道,“不如少爺送小姐一套畫具,或者顔料什麼的,小姐會很高興的。”
畫?是了。
“嗯。”白應祈颔首,“謝謝了。”
傭人因得到他的滿意與道謝,激動地紅了臉。
魚被烹饪成了清蒸的,滋味鮮美,白應祈給白栀挑刺,一塊一塊放進她的餐盤。
一頓晚餐吃的毫無趣味,後半場沒人說話。
剛八點鐘,林殊便帶着禮物回到白家。
護膚品、化妝品以及畫具、顔料,應有盡有,是傭人提到過的所有。
可白栀收到禮物,并沒有明顯的開心。
甚至沒有他誇她會釣魚時高興。
白應祈皺眉,單手支額,煩悶的瞥開目光。
林殊眼尖,也頗能體察上意,壓低了聲音問,“是不是小姐不喜歡這些?”
“不會,難道傭人敢對我撒謊?”白應祈語氣淡然,太陽穴不耐的突突直跳,“我跟家裡的一切都相處不到一起,今天回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傲慢的人是不會反省自己的,隻會認為别人不識趣。
林殊微哂,迂回的說,“女孩子總是心思敏感些,不如您問一問呢。”
“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總不能一開始就處不好,畢竟是您的妹妹。”人是需要親情的,他不希望上司最後孤家寡人,白家的情況林殊清楚,白元巷大概率是靠不住了,但半路親人未必就不靠譜。
白應祈對這套說辭嗤之以鼻,但後續一個半小時,白栀果然沒有再跟他說一句話,隻顧着埋頭用新顔料在畫闆上寫寫畫畫。
夜晚九點半,白應祈提醒她:“你該回房間準備休息了。”
白栀點點頭,乖巧的收拾好畫闆,提裙上樓。
白應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陣子,又掃了一眼林殊,兀自沉思。
白栀回到房間,将不小心沾染到手上的顔料處理幹淨,留意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