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相處沒多久,便迫不及待地要遠離他了。
那她又何必給自己送什麼“自在觀音”呢?
是打算抛棄他的補償嗎?
隻他像個傻子一樣,眼巴巴做什麼“夜明珠燈”,還去學做什麼糖油果子……
甚至現在還待在這裡,同她玩些小孩子說悄悄話的遊戲。
段遲意忍不住自嘲一笑。
他恢複了冷淡神情,轉身打算離開這個全是黎落味道的被子。
袖口又被人拉住了。
段遲意回頭,黑眸定定看着黎落。
她皺着一張臉,很是委屈的模樣:
“你别出去。”
無法掩飾的困惑從段遲意眼中浮現。
他開始不懂她了。
或許他從來都不懂她。
他的表情一定不算好,段遲意想,不然黎落不會用這樣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然後一點點松開拉着他袖口的手,很是不甘心地說了句:
“那你走吧。”
段遲意眯起眼睛。
他作勢要起身離開。
然而,在黎落不注意的時候,段遲意卻忽然回身,猝不及防靠近她,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扣在她手腕上。
微弱的脈搏在他指腹下跳動。
她身上滾燙,被他忽然的動作吓了一跳,但卻老實不動了。
靈力在她經脈中快速遊走一圈,不見問題。
但她魂魄不穩,顯然是中了咒。
“連心咒,應該是你魂魄離體那天鬼王下的,連我都沒能發現。”
段遲意将她按到自己懷裡,調整了姿勢,方便他解咒。
“段遲意,我好難受啊……”
黎落被他扣在懷裡,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發梢時不時掃過他脖頸,帶來一陣難言的癢意。
她聲音低低的:
“我感覺又冷又熱的,但是一碰到你,我就特别想抱你。”
她的呼吸帶着不尋常的熱,打在他頸窩,仍在喃喃自語:
“我不想讓你走的,你在的時候我才覺得安心……可是我太想摸你了,而且我還想咬你,我好冷……也好熱,好難受……”
黎落前言不搭後語地說着。
她歪了歪頭,将臉貼在他脖子上,借着他身上的涼意舒緩靈魂的灼熱。
甚至還舒服地喟歎出聲。
段遲意失笑。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他微微側過臉,強逼自己定神。
“這咒下的極為隐蔽,我得用神識探你魂魄,可能有些不舒服,你不要亂動。”
他開口,知道黎落無心聽他的話,也不必等她回應。
一手按着黎落脈門,一手扣在她背上,壓得她無法起身,隻能被迫老實靠在他懷裡。
她對危險渾然不覺,沉浸在觸摸冰涼的舒适中,沒過一會兒,又想要靠近溫暖的東西,臉頰十分不老實地在他脖子上蹭來蹭去。
甚至還微微張了口,試探着咬他喉結。
牙齒沒多少力氣,隻在表皮一劃而過,像小動物表達友好的輕咬,不痛,但卻讓他眉頭一跳。
唇瓣的溫度比他高的多,貼在他脖頸上,柔軟的,漫不經心地擦過喉結上的小痣——
段遲意猛得閉上眼睛。
神識離體,巨大的靈力驟然爆發,又迅速被段遲意壓在床榻範圍,不會被外人發覺。
整個空間都仿佛結了層霜似的,寒氣從四面八方滲來。
黎落終于放棄用臉蹭他的脖子。
不受壓制的神識帶來巨大的寒意,她驟然間變得又冷又熱,整個人好像忽然被扔進了冰窖一樣,段遲意比尋常人更涼的皮膚不再讓她覺得舒服。
她想離他遠一點。
況且段遲意的神識帶着強大的威壓,她本能覺得害怕。想後退,卻被段遲意按着無處可退。
魔氣上湧,求生本能讓她想要召喚出骨傘反擊。
可段遲意早有準備,按着她的脈門以做警告,逼得魔氣不得不龜縮回去。
黎落進退兩難,隻得被迫靠在段遲意懷裡,眼睜睜看着半空中漂浮着的一團光球逐漸朝她靠近。
寒氣淩厲如刀割,刺得她雙目劇痛,不得不閉上眼睛。
段遲意的神識直接融進了她體内。
冷。
好冷。
密不透風的冰将她包裹起來,呼吸都仿佛帶着冷氣。
但身體卻好熱,魂魄躁動不安,無比排斥這團外來的東西。
魔氣想要對抗這股強盛的靈力,卻在湧起的瞬間被徹底凍結。
黎落感覺自己像是被瞬間凍在冰雕中的魚,渾身僵硬,無法逃跑,卻能感到一雙沉寂的雙眸掃過她周身,細細刮過她的靈魂。
靈魂被别人捏在手中,失去靈魂控制的軀體無力地倒在段遲意懷中。
段遲意神色不變,分明閉着眼睛,長臂卻及時将她攬住,從按着她的後背、變成将她完全抱在懷裡的動作。
皺起的額頭逐漸放松,黎落的表情開始變得茫然。
某個瞬間,段遲意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雙眸黑沉如冷玉,目光隔着虛空鎖在黎落魂魄中的一點,神識迅速朝那裡靠近,化作長劍模樣,毫不留情地朝下砍去。
黎落頓時痛苦地掙紮起來。
段遲意垂眸看她一眼,眼裡閃過幾分擔憂,而後更加用力地将她抱着。
神識動作卻絲毫不見猶豫,幹脆果決地将附着在她魂體上的咒術砍下。
寒冰依附而上,将神識砍落的東西瞬間凍結,劍氣掃過,碎成一地浮沫。
連心咒解了。
臉埋在他頸窩的黎落徹底堅持不住,眼淚吧嗒一聲滴落,滾燙的,砸在他鎖骨上。
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