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的話,還是到我這兒買做好的比較劃算啊……”
*
紹景言将黎落帶到一處店面。
黎落一擡頭,赫然看到一把花裡胡哨的“傘”挂在門口。
紹景言表情自然,完全看不出是故意為之:
“歸栖城裡,獨屬這家店的傘面最為别緻。我素來喜歡收集傘面,每逢出門,定要來此逛上一圈。”
“……”
真刻意啊。
黎落心想。
她剛拿了骨傘,鬼王就帶她來傘鋪,真當她是好糊弄的傻子嗎?
但她面上不顯,反而一副格外期待的模樣:
“真的嗎?那我倒要看看,這家店的傘面有什麼特别的,能讓紹公子這麼喜歡。”
紹景言笑容更深。
他擡手為黎落掀開簾子。
一入内,便見幾個鬼圍作一圈,神神叨叨地對着正中央展開的一把傘贊歎不已。
“絕世好傘!”
“鬼界少有!”
“什麼鬼界少有,簡直世間少有!想來那魔尊骨傘也比不過此傘!”
見黎落二人進來,他們齊齊噤了聲。
紹景言微微擡眸,使了個眼色,那幾人又開始磕磕巴巴地演了起來。
其中一人立馬上前将正中間的傘收了起來:
“您……你怎麼又來了?!”
“就是!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再怎麼糾纏都不會有的!活不長久就是你的命!”
紹景言看了一眼黎落,一臉愧疚:
“抱歉,今日似乎來的不是時候,不能帶落兒姑娘參觀傘面了。”
黎落搖了搖頭:
“無妨的,我不看也可以。”
兩人又一起出了鋪面。
紹景言走了兩步,餘光偷瞥黎落,卻見她仍低着頭專心走路,絲毫沒有要關心他的意思。
他心裡不免焦急,故意長歎一口氣。
黎落聞聲擡頭,目露關切。
紹景言在心裡呐喊:“快問我啊!快問我為什麼!”
但黎落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半天,最後還是低下了頭,什麼也沒說。
紹景言氣急,卻也沒有辦法,隻得繼續走路。
眼看就要走回宅子了,黎落還是沒有問他的意思,他隻得主動開口:
“今日,攪了姑娘的興緻,實在抱歉。”
黎落像是被他的道歉吓了一跳,急忙擺手:
“不不不,我玩得很開心,紹公子不用道歉的。”
紹景言淺淺一笑,眉頭漫上恰到好處的愁苦:
“落兒姑娘開心就好,總好過兩個人一道苦悶……”
他遞出了話頭,黎落卻仍一臉茫然地看着他,活像是個傻子。
紹景言無語至極。
這所謂的雲蒼閣主,果然是靠運氣得來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是個人都該問問“怎麼了”,她黎落倒好,一言不發,就跟聽不懂人話一樣。
算了……
紹景言在心裡歎氣。
這黎落顯然是個貌美無腦的蠢貨,撞了大運才得到骨傘,聽聞在極樂樓,她還差點被兕獸當場吞了。
若不是有段遲意護着,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
也就是他堂堂鬼王,樣貌超絕、棋高一着,才能将那個不好惹的段遲意鬥倒。
這麼想着,紹景言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他微微轉身,确保自己在黎落面前展示的是最完美的側臉。
恰到好處的碎發落在他眼旁,讓那雙深情的雙眸中多了一絲若隐若現的苦悶:
“唉……其實我原本是不想說的。”
這姿勢神态他對着鏡子練了很久,騙黎落這樣的傻子簡直信手拈來。
但他又擔心黎落張口說出什麼“紹公子為難的話可以不說”之類的蠢話,故而話鋒一轉,急忙道:
“不怕姑娘笑話,我自出生便身有暗疾、命不久矣,家中長輩延醫請藥均無效果。”
“後有幸得一世外之人相助,他告訴我,唯有魔尊骨傘可救我性命。”
“那時我便立下誓言,若奉上骨傘之人為男,我便以全數家财相贈;為女,我便以全數家财為聘,一生相護……”
說完,他羞澀一笑,風華絕代,引無數女子折腰。
“但這麼些年過去了,骨傘仍杳無音信。”
紹景言自嘲地搖了搖頭,擡起袖子掩在唇邊,輕咳兩聲:
“想來是我命該如此,那骨傘消失多年,魔尊更是死的渣都不剩,如何還能尋到呢?”
“罷了罷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命數……”
他放下袖子,看着黎落一臉的欲言又止,露出強顔歡笑的神情:
“抱歉,是我多嘴了,姑娘不必安慰我,隻當是聽了出荒誕的戲文,不必替我憂心。”
演完這出獨角戲,紹景言十分滿意自己的表現,忍不住期待黎落的反應。
看看,看看這揪住自己衣角的小動作,看看這蹙起的眉頭,看看這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分明是為着他的話十分揪心,定是在内心天人交戰。
一邊為他許諾的求娶心動不已,一邊卻因着那點子微不足道的警惕心,糾結自己該不該沖他說出實情,拿出骨傘救他性命……
黎落這樣的人族小姑娘,根本不可能逃的過“癡情女愛上溫柔郎”的戲碼。
更何況他這般的俊俏容顔,正是人族女子最難拒絕的病弱溫柔小郎君。
這個鈎,她必咬無誤!
許久後,黎落終于糾結完畢,下定決心般擡起頭,直視着他的眼睛:
“其實,我有句話想說。”
紹景言雙目熱切。
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忍不住出言鼓勵她:
“無妨的,落兒姑娘在我面前,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黎落受到鼓勵,感激地看了一眼他。
然後她說:
“我剛剛就想問了,你已經是鬼了,還能怎麼命不久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