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遲意收回手,頭腦一熱,想要當場揭下面具,告訴她自己的身份:
“你難道沒有想過,你雲蒼閣的副閣主,段遲意,他也在這裡嗎?”
這名字似乎還有些許效果。
黎落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黑沉沉的眼睛裡一絲光也無。
她想朝後退去,看着竟有片刻的柔弱茫然。
段遲意一手拉着她,不許她逃跑,另一隻手已經搭在面具邊緣,語氣也軟化了幾分。
“其實……”
誰知隻來得及說出兩個字,便覺胸口一陣劇痛驟然襲來。
段遲意蓦地怔住,想說的話卡在喉嚨。
黎落掙脫他的束縛,後退半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胸前傷口緩緩溢出鮮血。
她在他開口的同時拔下了發髻上的簪子,毫不留情地刺進他的心口。
面前人目光陰冷,神情坦然,哪裡還有半分柔弱姿态。
“你威脅我?”
黎落邊退邊緩緩開口:
“一本書,一個虛假的世界,一群炮灰一樣的生命……”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幾近崩潰,卻帶着讓人心驚的偏執和決絕:
“無辜生靈如何,段遲意又如何?他們的生死,與我何幹?!”
“誰也不能威脅我!”
段遲意的話被這一簪子徹底堵死,整個人恍如被從頭到腳澆了一頭涼水。
四周魔氣并未消失,反而越發洶湧地攻來。
他本能低頭,看向插在自己心口的簪子。
粉白靈玉,輕盈動人。
這根簪子,他精挑細選,親手為黎落簪在發間。
花瓣流蘇玉墜輕盈舞動,總是随着她的動作纏繞在一起,卻如同靈蝶飛舞、螢火繞星,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也曾忍不住,伸手為她整理混亂的流蘇。
那時她雙眸靈動如春水,攪得他心亂如麻……
而現在呢?
簪子前端卡在他心口,擠開了原本停留在那裡做保護用的皮肉,随着他心髒的跳動不斷溢出鮮血。
流蘇染血,寒霜彌漫。
段遲意重重阖上雙眼。
下一瞬,劍氣猛得爆發而出,簪子被寒霜封禁,頓時抵擋不住這股霜寒劍意,碎裂成數段,稀裡嘩啦落入沙土中。
破妄劍重新回到他手中,在半空劃出一道淩厲劍氣,直沖黎落面門。
他再睜開眼時,雙眸中已無半點溫情,隻餘一片冰冷殘酷的肅殺。
“邪魔禍世,殺無赦。”
黎落自虛空一抓,一柄骨傘出現在她手中。
十二截白骨散發着幽冷的光,随着她握住傘柄的動作,骨傘形态開始變化。
傘面由内而外鋪就一層深紅錦緞,延伸直白骨前端,下墜彎月搖鈴,碰撞時生出輕靈之音,卻滿是肅殺之意。
魔尊滄宿昔日的法器——骨傘,終于在段遲意面前展露全貌。
此刻握在黎落手中,卻與滄宿當日不同,深紅傘面上落下墨色,如沉水墜入血河,逐漸蜿蜒成不可分割的形态。
傘面與破妄劍相撞,如金石擊玉,嗡鳴不休,魔氣與靈力重重沖撞,将骨傘空間敲出了裂痕。
黎落腹腔一陣絞痛。
滄宿的殘魂與骨傘感應,試圖掌控她與混沌之力。
系統也因為她改變的劇情而反噬她,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但破妄劍橫立面前,珩亦更是注定會殺死她的真兇。
如今對方已對她下了“判決”,她更無路可退!
然而,段遲意自幼修行,更是渡劫期修士,縱使黎落有骨傘和魔魂相助,依然毫無勝算。
破妄劍抵在傘前,段遲意面色清冷,壓着她的動作閑适輕松,若非有骨傘,他早便可以将她斬于劍下。
黎落沉默片刻,混沌之力忽而從她身上沖出,竟然直接沖開了破妄劍。
段遲意低頭看向右手虎口,鮮血溢出。
他擡頭看向黎落:
“這是什麼東西?”
黎落沒空回答,她感受到熟悉的窒息感自心口傳來。
是系統“勸說”無果,又在用“抹殺”威脅她。
心髒被大力攥住,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滞澀。
段遲意見她不說話,神色越發冰冷。
他用破妄劍壓着黎落的魔氣,左手并指為劍,朝着黎落丹田攻來。
他心中怒意交加。
既然黎落不肯說實話,鐵了心要入魔,那他也不必多言,直接用靈力直接沖進她的經脈,親眼看看這股極為強盛的力量到底是什麼東西!
黎落不知他目的,以為他要偷襲自己,猛得提氣去擋,反而讓憋着的一口氣徹底撐不住了。
段遲意見她氣息不穩,竟還試圖反抗,盛怒之下一劍刺來,卻忽然見面前人脫力松開了骨傘,整個人直接滑落到了地上。
他心中大驚,本能收劍。
黎落擡頭。
破妄劍劍尖堪堪停在黎落雙眸中間。
段遲意卻怎麼都刺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