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不說話了，她松開了剛才還親昵地拉着林笙的手。她其實很滿意程心找的這個對象，長得漂亮，頭腦聰明，大學老師的工作也還算體面，隻是心思太活泛了些，不安分。

坐在主座的程榮生開口了，他說道：“當年，是他自己自願把辰生的産業全部讓渡給煜兒的，産業相關的問題讓他自己去問煜兒。對于你的創新藥，你不用研究了，程家願意給你的，已經夠多了。”

程榮生認為，對于這個大兒子他已經仁至義盡，他這個大兒子先天患有聾啞症，肯定是不适合繼承家業的，他這些年來看重的一直都是程煜。雖然他對大兒子有些忽視，又嚴厲的責罰過他幾次，但是那也怪不得他。

要怪就怪他這個病。

程榮生道：“我們已經決定了，你跟他去澳洲，你的生活費，程家會按協議支付給你，到時候，我會派專門的管理人過去。”

“哦，對了，按照協議，澳洲的房産，你們隻擁有使用權，等到你們結婚，如果四十年之内你們不會離婚的話，你可以取得一半的所有權。”

讓她去國外，而且還不能在繼續研發創新藥。林笙不想這樣，研發出創新藥是她畢生的追求，她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而且，程家讓她簽署這樣的協議，無非怕她貪圖程家财産，這簡直是在明晃晃地羞辱她。

林笙有些恍惚，她搖了搖頭，是那樣決絕地拒絕道：“程伯伯，我不會停止eno203項目，我隻是想借錢投在創新藥裡。如果不可以，那我一分錢都不會要。”

“人心不足蛇吞象，見好就收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程榮生警告她。

這次會面雙方僵持着，最終不歡而散，林笙知道，在程家人心裡，她不過是個貪得無厭，欲壑難填的女人，林笙沒有接受協議，更沒有借到研發資金。

回去的路上，林笙回想起這幾年的經曆，她幾乎有些絕望了。

幾年前，項目組剛成立的時候，老師還健在，他是那樣猶如明燈一般指引着他們，那時候言羽，老孟項目組的人都還是團結一緻，堅定不移地朝着一個方向走，他們一步步克服了無數個難題，不斷攻堅克難，終于取得了一些進展。

可是，時間改變了這一切。

後面幾年，老師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了，項目組成員也走了很多，可是，那時候還有言羽在她身邊，他比她年長一些，面對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境況時，他總是能第一個站出來，站在她身前替她解決。

老師去世，言羽和她分手以後，沒有了老師和言羽的庇護，隻剩她一個人孤身站在這條路上時，她才知道要實現一個人的畢生理想要付出的，要經曆的，要舍棄的遠比她想象的要多的多。

被鄭代表拒絕，被程家羞辱，加上她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如何與别人溝通相處的緣故，學校的教研工作開展得很不順利。

這些年這些事，幾乎快讓她喘不過氣來，也逼得她變得快不認識她自己了，她逐漸不再天真，一件事變得百般謀算，可是那樣機關算盡也還是一無所獲。

林笙不知不覺地就來到了荊華了，她繞了遠路走到荊華的圖書館，那裡是她以前周末常常待的地方，有時候來閱覽室，拿起一本書，一看就是一個晚上。順着圖書館走過來，是一間休閑社，有時候太累了，她跟言羽，老孟，幾個師兄師姐，會聚在這裡喝點兒咖啡。

最後，林笙停在了辦公樓後的一棵老樹下，這棵樹經曆的歲月比荊華的百年建校史還要長了，它經曆了無數次雨打風霜依舊屹立在這兒。不知在多少年前，或許是從她剛念本科的那一年，林笙就有了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到這裡站幾分鐘，吹吹風，透口氣的習慣。

秋季金黃的落葉已經鋪了一地了，順着秋風，淅淅瀝瀝飄起些雨來，這時林笙還呆呆的蹲在樹下，開始雨水落在面龐，和她不知何時已經流了滿面的淚珠混雜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來了。

迎面秋風吹得她瑟瑟發抖。

林笙盡量抱着膝蓋縮起來，這樣的姿勢帶給她一些安全感，否則她就要被淹沒在一片黑暗中了。

不知何時，頭頂的雨停了。

哦，不是雨停了。

而是，有人給她撐了一把傘。